第76(1 / 1)
屋外的细雨不见停歇,像细针一般斜落而下,池水里头的荷花谢了好多,花瓣飘在水面上。
悬挂屋檐的铁链引着水流,变成白色水柱哗啦滑落往下落。
直到身上的家伙满意,宁清歌才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说吧?今儿去了哪里?”
盛拾月疲懒,就连她安排的骑射都要被推到已时,今儿却那么早就起床,实在让人诧异。
而且宁清歌这几日虽然忙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总有个南园在时刻盯着。
方才入门时,南园就急匆匆跑过来,说殿下出门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连膳食都少吃了一半,且跟随而去的金镜怜等人都未回来。
宁清歌猜到些许,但却未第一时间询问,反倒先将第一个问题解决,再这人哄开心。
盛拾月听到这话,刚刚餍足的眉眼又恹下去,明显被这事折磨得不清,本没想劳烦宁清歌,可对方主动问了,她也不会刻意隐瞒,便简短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宁清歌先是拧眉,后头突然闷哼一声。
身上这祖宗手杵累了,索性一下子压到宁清歌身上,娴熟地埋到对方脖颈,开始逃避。
反正她受伤这段时间,都是趴在宁清歌身上睡的,起初还有些羞窘,趴多了就变得坦然。
宁清歌也不说她一声,反倒抬手覆在对方脊背,从上往下地抚过,无声安慰。
“宁清歌你怎么不说话?”
分明是她先压下来,现在反倒还要抱怨对方不理会自己。
宁清歌无奈,偏过头,亲了下对方的脑袋,哄道:“我只是在想怎么说。”
盛拾月伸手戳她肩膀,开始批评:“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作为,让一堆龌龊蛀虫抓到可乘之机,让一群无辜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明明是你们该处理的问题,关我这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什么事?怎么就烦到我脑袋上了?”
指尖不停地戳,硬生生在衣衫布料上戳出一个个小凹坑。
被批评的小丞相不出一言反驳,仍由纨绔大人抱怨。
实际又怎么能怪她,丞相大人真正入朝时间不长,前头位卑权低,风言风语不断,她一边应付着一边还得证明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后,更是日日忙碌,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得如此名声。
可即便她再努力,朝廷也不是她一人的朝廷,一堆人精扎堆在一块,谁知道里头会出什么人?
再加之官官相护,上下勾结,即便有人看出些许端倪,想要去仔细调查,也会被这些人密不透风的谎言给忽悠过去,心有疑惑却查不到真正的龌龊。
若不是有人逃出,又意外撞见金夫人等人,这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爆出来。
直到宁清歌觉得对方有些解气了,才抓住对方手指,温声认错:“这事确实是我的过错,不知朝中还有这种人。”
盛拾月哼了声,又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宁清歌好脾气地问:“那殿下想怎么做?”
此事牵扯众多,即便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困于身份,连亲自调查都不敢,一旦被人察觉,恐怕立马就会有大批人拦在她面前,用各种事情阻挡她,并快速销毁一切证据。
而且她也……
宁清歌眼神中有暗色一闪而过,无声落在盛拾月身上,现在才读书骑射,始终太迟太慢,这事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盛拾月闻言,一下子陷入沉默。
宁清歌也不催她,缓慢抚着对方脊背。
雨声依旧。
你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问话, 盛拾月埋首在对方肩颈,温热气息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吹起对方披散的发。
潮湿的雨气掺杂着些许荔枝甜香,幽幽将整个房间填满, 悄然缠绕上露出被褥的纤长脚踝, 连带夜色一块,将一切包裹。
“我……”
盛拾月张了张嘴, 又停顿片刻, 才开口:“我不想这个地方继续存在。”
“嗯, ”宁清歌轻声回应,温凉的手依旧在对方脊背上轻拍,抚去夏夜闷热捂出的薄汗。
“我想救这些孩子,”盛拾月继续开口, 语气有些生硬缓慢。
眼前又闪过之前的画面,瘦弱的小孩熟练地向她敞开衣衫,麻木而绝望的眼神, 还有那一个放在角落里的小泥偶。
“宁清歌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她呢喃了声。
或许真的是皇姐将她们带到自己面前呢?
盛拾月往日不信神鬼, 若真有神仙, 又怎会让皇姐沦落成如此下场,可如今倒希望有神了, 也好借虔诚祈祷、千万香火, 让皇姐免于泥泞侵蚀、地府磨难。
“宁清歌, 我是个胆小鬼。”
在朦胧雨雾中, 盛拾月如此说道, 她蜷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借着雨声掩盖, 将隐藏在心底的话语小心翼翼说出。
“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她一直躲在皇姐、阿娘、小姨身后,藏在一个纨绔的壳子里,可皇姐没了,阿娘走了,小姨的一次意外就让皇帝挥下罚棍,她自以为的太平盛世向她展露了阴暗的一角。
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大不了施舍一点儿善意,派人将小院里的那群孩子送回家,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