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梁季澄假装思考片刻,最后抛下一句“明天再说”,匆匆上了楼。
江冉一定会等着他,梁季澄对此深信不疑,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在楼下如约见到了他的小跟班。
隋文娟上班早,没空给儿子做饭,每天给江冉一元钱,正好够买一笼小笼包和一杯豆浆。他和梁季澄“狼狈为奸”后,小笼包一人三个,豆浆就归梁季澄。
在外人看来,江冉的做法难以捉摸,因为他既不是被胁迫的,梁季澄也不会像高年级的恶霸一样伸手要钱,就算真打起来,他在体型上也有优势。
江冉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当梁季澄的跟班,原因只有一个,他乐意这么做。
于是两个人在班里形成奇特的局面:梁季澄除了江冉,基本谁都不理;而江冉尽管也和别人说话,但只要梁季澄叫他,必定三秒之内转移阵地。
特立独行的学生总是叫人头疼,班主任为此没少找过梁季澄谈话,几岁的小孩子话不好说得太重,而梁季澄显然深谙此道,每次在办公室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团结同学互助友爱,简直可以写一篇满分范文,扭头依旧我行我素,誓要将高冷进行到底。
几个回合下来,老师也拿他没了办法,毕竟那个年代,德智体以智为先,而在这方面,梁季澄的天赋远超其他人。
对待成绩好的学生,老师总是会多一些溺爱。
梁季澄会念书,据梁老太的说法,是继承了他们老梁家的优秀基因。梁季澄的亲爹——梁老太有事没事就挂在嘴边,要不是当年被耽误了,也不会去当工人,说不定早就是哪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
至于被什么耽误了,梁老太没说过,梁季澄也懒得问。
江冉和梁季澄不同,在他的学期评语上,老师留了很多夸奖的话,有勤劳,踏实,认真,勇敢…唯独没有聪明。
从出生起,他似乎就和这两个字永久绝缘了。
月光下,江冉捧着课本,磕磕绊绊地读着课文:
“晴朗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黄色的麦浪翻滚…”
“错了,”梁季澄一条腿刚跨上树枝,出声打断他,“是金黄色的麦浪。”
江冉仔细一看,确实少了个金字。
他对梁季澄的崇拜顿时更上一层楼,“阿澄你好厉害,不用看书都知道我念错了。”
“你读那么多遍,是个人听着都会背了。”
梁季澄嘴上不屑,心里却受用的很,江冉的吹捧总是比其他人听起来更舒心。
“你背一遍给我听听吧。”
“不背,凭什么。”
“我请你吃冰棍儿呀。”
“…”
一篇课文,梁季澄背了三分钟,五分钟后,他如愿从江冉手里得到了芒果冰。
江冉用牙叼着包装袋,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银杏枝繁叶茂,伸出的枝桠刚好托住一弯明月。
“阿澄,给。”
江冉趴在树枝上,看梁季澄仓鼠一样咔哧咔哧咬着冰,腮帮子鼓鼓的。他往外挪了挪,想让自己离梁季澄近一点,“阿澄,明天的数学课,你真不去上了啊。”
白天的时候,梁季澄和数学老师顶了嘴,李老师很生气,让他不道歉的话明天就不要再来了。
“不去啊,怎么了?”
“可是…”
“可是什么,”梁季澄随手把吃完的冰棍儿一扔,“我不就是作业忘写了…会都会了为什么要写。”
江冉觉得这话缺点道理,但他不敢大声反驳,“我们也有写啊…”
“那是你们!”梁季澄像受到天大的侮辱一样,忽然提高了音量,“你这样的傻子才需要写作业,别说一天不写,就是一学期不写,我也能考第一!”
江冉被骂的有些委屈,他是不聪明,可他不是傻子,他们这有个真正的傻子,天天骑着自行车在旧厂区乱窜,见谁管谁叫二姨,他可不那样。
受了伤的江冉决定不再多嘴,他按原路返回,顺着树枝挪回去,又抱着树干一点点滑下来。
可直到他走出花园的转角,也没听见身后传出任何动静——梁季澄还在树上。
江冉不得不停住脚步,他忽然有点担心,阿澄不会是下不来了吧。
他趁着夜色悄悄潜了回去,茂密的叶丛中,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梁季澄小朋友此刻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江冉那条后撤路线对他来说难度偏高,直接跳下来又没那个勇气——他被彻底困住了。
俗称,上得去下不来。
虽然梁季澄看上去更中意第二条路线,他的脚几次探出去,但最终还是因为离地太远未能实现。
江冉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没来由的自责起来。
他真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一走了之,完全没考虑到阿澄,那么黑的天,阿澄一个人在上面肯定很害怕。
方才那点不愉快被江冉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冲到树下,像电影里最后一秒才现身的英雄,奔向他的女主角,“阿澄,我来救你了!”
梁季澄得承认,在看见江冉的那一秒,他心里的石头切切实实落了地。
奈何他嘴比骨头硬,这会儿还在死要面子,“你回来干嘛,我自己能下去,不用你管。”
江冉了解梁季澄什么德性,直接忽略了他的话。他走到树枝正下方的位置,两腿摆出扎马步的造型,双手举高,“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