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1)
大家都屏气凝神,将希望寄托到她身上。
灵愫蹲下身,与大家一起,听清了蔡逯的嘟嘟囔囔。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来看我。”
他抬起手,拿簪子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血珠断了线般,顺着他的脸往下流。
他的大半张脸都洇了血,仿佛是头刚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他偏过头,将视线聚焦在她脸上。
“爱你,使我收获了极其短暂的喜悦,和极其长久的痛苦。我不想再爱你,可我仍旧在爱你。”
他将簪子对准自己的眼。
“你说过,我闭上眼会跟沉庵更像。那当我成了瞎子,你会因为他,回头看一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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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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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逯进行下一步动作前,灵愫抢先夺走他手里的簪子。
众人松了口气。
蔡逯偏头看她,她也垂下眸看他。
她说:“都出去。”
几个挤在角落里的大夫犹豫不决:“伤口再不处理的话,就会失血过多导致……”
灵愫打断:“出去。”
她的语气很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蔡檀心疼得不能自已,摆摆手,“都出去吧。”
他领着一帮人走出屋,末了还不忘把门关紧。
灵愫冷凝着脸,确信外面人都走远后,她才出声说话。
“想干嘛?”她问,“你想干嘛?”
她猛地揪起蔡逯的衣领,“砰”一声将他抵在墙上。
墙面霎时被血染红,蔡逯痛得从喉间挤出闷哼。
他瘦了很多,脸颊肉都朝里凹陷了些,胡青布满下巴颏,一副骨架撑着肌肉线条,多余的皮肉也似他飘飘然的呼吸,早已不知飞向哪里。
他没力气,脑袋往下沉,腿脚是化掉的冰棱柱子,一个劲地往地上滑。
若不是她还撑着他的腰身,他早就倒地不起了。
“你想干嘛?”
她困住他的手腕,抬举到他的头上。
因这动作,他的手腕从宽大的衣袖里冒出了头。
灵愫这才看见,原来他的两手手腕处都落着许多道浅浅的银白色的痕。
“你长本事了,还学会割腕了?”
一听这话,蔡逯无神的眼里飞快划过惊恐。
他晃了晃脑袋,让沾血的发丝挡住他的脸,挡住他的表情。
他开始扭身挣扎,想解开她的禁锢,好能把衣袖捋下来,盖住这些自我毁灭的印记。
灵愫冷笑。
“跟谁学的这些东西?学也没学到位。你不是见过那些被我砍掉手脚的人么。他们被我砍得皮开肉绽,皮肤就像一块被撕裂的破布,血肉像猪脑花一样,往外面挤着。你怎么不把自己割成那样?就轻轻划一道口子,那么多道,没一道划到动脉。”
她拨开他的头发,“你想干嘛?想让我心疼么?用自毁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拿这一招对付我,没用。”
她抚上他脸侧的伤口,手指蘸走他的血,又将血抹到他的唇瓣上。
指节敲打到他的嘴巴里,将血珠抹到他的舌尖。
他被这股铁锈味呛得本能想吐。
“咽下去。”
灵愫开口。
可他刚动了动喉结,她就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不是想死吗?我满足你。”
她没收力,手掌如鹰爪,要把他的食道和动脉都掐得粉碎。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艰难,血管横冲直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求救声。
在她冰冷的眼神里,他渐渐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把他掐死!
蔡逯挣扎的幅度陡然变大,想用手推开她,可手腕被她扣着,想用腿踢她,可腿刚才被他自己捅了几下,疼得抬不起来。
不,他不想死!
他还想活!
蔡逯蓦地卸出一身蛮力,身飞快往旁边一缩,终于逃出了她的魔爪!
“咳咳……咳……”
他捂着脖子不断咳嗽,越咳,身子蜷得越紧。
灵愫又走到他身旁,她的身姿在他周边洒下一个阴影。
他跌坐在地,是被个针扎漏气的傀儡玩具,现在这里那里都往外面淌着血,自然没有力气再躲了,只是不断颤抖,心里后怕。
她又蹲下身,抬起手,想摸摸他的狗脑袋表示安慰。
但他却突然捂住脑袋,声音哑得像咽了一万块沙砾石子。
“别,别打我……疼……”
他不断往旁边缩,直到脊背抵到了罗汉榻,退无可退。
这个时候,霞光铺满天空,褪色的太阳将数捧暖黄的光束洒到了褪色的他的身上。
灵愫望了望他。
良久,叹了口气。
她说:“为什么你总是会突然出现,惹是生非,打断我的计划。”
蔡逯是听不懂的。他连他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哪里还能回答她的话。
他只是一直发抖,视她为洪水猛兽。
就在刚刚,她那样掐他。她想让他死,如掐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那么怕我干什么?”
灵愫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揉了揉他的狗脑袋。
揉完,她的手指上就沾了几滴血。
她又把手伸到他嘴边,“好狗,给我把手清理干净。”
她在试探,想看看他的精神到底崩溃到了怎样一个状态。
他,还保留着人的意识吗?
她期待他瞥过头,说人话:“你自己的手,你自己清理。”
可他却真的照她所说,用他的嘴巴给她拭去了血。
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灵愫的叹气声不断。
在蔡檀面前,她是吹牛吹大发了。蔡逯这状态,别说是她,就是神仙来了都难治好!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事难就难在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若不将蔡逯安抚好,那此次苗疆行,何时能起出个头?
见蔡逯抖的速度越来越慢,灵愫再开口问:“告诉我,为什么喜欢自己伤害自己?”
蔡逯的目光仍旧漫无焦点。
“血流出来,会很舒服。”
“不流血,就会感到不舒服?”
“嗯……”
“为什么把脸划烂?”
“你不来看我。”
灵愫气笑,“我不来看你,你就要把脸划烂,这什么逻辑?”
提到脸,蔡逯就捂住脸,声音埋在手底下,闷闷的。
他说:“你不来看我,我的脸,我的身,就失去了意义。”
她不解:“为什么?”
他把脸捂得更严实,“他们告诉我,你跟我好,是因为我像沉庵。你不跟我好,是因为我不完全像沉庵。你要走,我不舒服,就把脸和身捅坏。”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们又是谁?这话不是在放屁么,你也信?”
他轻声回道:“他们,是没被你毁掉的那一部分我。”
蔡逯的话毫无逻辑,驴头不对马嘴。跟他交流半天,灵愫也没搞懂他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