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4 / 6)
蠢的猪,还留在杂志圈养膘干嘛,年会上把你杀了给大家分腊肉吗?还准备一棵树上吊死呢!对不起,您吊不死!你就是挂树上,树杈子也能被你这一身肥肉给弄折了!”
我一拍桌子:“别说了!”凭什么说我是猪!老牛这张开了光的毒嘴!我要制止他!我抓起茶杯……
“老牛你要不要喝口水,我看你嘴巴都说干了……”我一脸谄媚。我不怪老牛骂我,我也是有点不上道,这一行的大门已然渐渐关上,我还恬不知耻地想从烟筒爬进去,我有那身手吗?动不动就把自己当圣诞老人是病,得治。
老牛误会了我的叹气,似乎更生气了,“就瞧不起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儿,啥时候我骂你,你能回个嘴,我看你就活出来了。”
不过这顿饭吃的还挺值的,老牛临了了,还把他最近接的一个演员宣传外包的活儿给我了,写一篇宣传稿,给五百。我知道,通常这活儿都是批量一百一篇打包给学生写的,老牛怜我。
跟他分别十分钟后,我等地铁呢,老牛的电话却打了过来,“刚才我没反应过来,你今儿见我,是想管我借钱吧?”
这误会可大了!咱北京人,人里人外的都得体面,没钱了回家喝棒碴粥吃大白菜去,跟人张口借钱算怎么回事!我赶紧为自己的高风亮节解释,到底怎么了,让老牛觉得我穷得要跟他张口了?
我一抬眼,地铁玻璃门映着自己的身影。我迅速懂了。
老牛脾气真坏,“别跟我叨叨了,先给你打一万,我最近手头也不太宽裕,先给你这么多。你要是真缺钱,要不然来我这儿上班吧,饿不着你。”
挂下电话,想起亦舒写过的一篇短篇小说,叫《志愿》。
平凡的女主角羡慕同学到国外升学,她问妈妈:“我们家有在国外的亲戚吗?”
妈妈也没好气,说:“穷人走到哪里都没有亲戚。”
可老牛就是这样的“亲戚”。找工作这段期间,真是受尽了白眼,亲朋好友躲着你走,生怕你的穷困潦倒影响了他们。可老牛偏偏爱这个时候出现,冷着脸帮你,也不想让你念他的好。
图什么呢?老牛可真贱啊……我看地铁玻璃门映着的那个穷困落魄的自己,微笑着这么想。
〔六〕
人呐,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丢了精气神儿,尤其是人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阶段。
好在呢,我是具有tvb气质的女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开心其实挺容易达到的。别不自量力地想当主角,咱们这身子骨也配不上顶级的传奇人生配备。配角最好也别奢望,你看韩剧,只有长得好看的才配当女二女三呢。所以啊,最好还是当tvb的道具鸡公碗。主角配角都死精光了,蓦然回首,碗还在呢。
当然除了心态之外,也跟您分享我的生活哲学:穷之艺术。即人生穷途末路之时,没钱也要过得像有钱一样。
比如多去高级的、不花钱、冷气还足的地方:去国图看看书,去798欣赏画展,去单向街听听讲座,去oa电影院的院里欣赏一下像乐高积木搭成的大楼。偶尔不能心平气和了,就去中国电影资料馆看一些悲天悯人的大师片。等你从小西天牌楼那里走出来,再看看周围老社区庸碌着的人群,就觉得大伙儿的人生都挺不容易的,没有谁比谁好多少,大家都会死,殊途同归。
但我这么努力减轻自己穷得咗腮的气质,却还是觉得爸起疑心了。
某天吃早饭时,爸突然一句:“妞儿你最近是不是缺钱啊?”我不知道爸要跟我聊失恋还是失业的事儿,只能试探性地问一句:“那您准备给我多少?”
爸摸摸光头,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千够不?”我哈哈大笑,说您在三千后面添俩零,我还能买辆车,三千就算了,我一篇稿费都不止三千。
靠吹牛把这话茬给混过去了,我们爷俩一块出门,爸不出车,把空车那灯给按了,非要送我去上班。我编了一路自己混得有多好的瞎话:领导特看重我,同事特喜欢我,男明星都暗恋我。
快到公司的时候,我指着窗外,委婉地跟爸显摆我混得有多好:“爸,你瞧见没?我上班这地儿,人穿得也不一样,高档,讲究!”
爸瞥了一眼窗外,“敢情你们的讲究,就是不穿裤子啊。”窗外刚好有一女的,穿一one piece样式的衬衫裙。
我决定给爸上一课:“爸,你可别瞧不起人家。你看人手里拎的那绿包!贵着呢!”
“你二舅估摸着喜欢。”
“啊,我二舅这么时尚呐?”
爸说:“那包儿长得跟泔水似的,你二舅在饭店帮厨,看着亲切。”
这话可真够劲儿的。我不满:“落伍了吧您,那包可是限量版,您想买,还不一定能买着呢。”
爸有点跟我较劲:“哪有有钱还买不着的理儿!行,你今儿别上班了,我也不出车了,咱们现在就买去,你说去哪儿?西单还是大悦城?”
我连忙笑:“跟您开玩笑呐!瞧您这脾气!”
爸开到世贸天阶前面的十字路口,把我放下,抬开计价器。
我还纳闷着干嘛不把我送到公司门口呢,爸就说:“多新鲜,我要开个大奔,直接给你送到电梯口。”
刚打开车门,脚还没落地,一个打车的人就开门坐进后座了,爸忙把计价器再按下,跟我摆摆手,墨镜一戴,特酷地走了。
我拎着香奈儿255——淘宝买的,五金件做的可真了——目送爸的车离去,这才后知后觉:爸这是觉得,他一个开出租的,不能给高大上的女儿长脸,略自卑了。不该跟爸在这儿穷显摆,这个愧疚的念头持续了大概五秒钟,我就去想今天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那去宜家睡个觉?算了,那儿午饭不便宜,而且那些蹭睡的人,把我们这种没事干,需要找地儿待着的活路都堵死了。还是去超市吧,早上十一点或下午四点的大型连锁超市,简直美妙死了,为了迎接饭点儿,拌菜烤肉熟食等部门疯狂派发试吃产品,吃个半饱在上班狗们涌来买吃食之前撤离,临走时还能蹭俩促销的小杯饮料什么的。
芳草地那儿有个进口超市,里面吃的都挺贵,以前在《时尚风潮》受委屈时,我就跑那儿吹冷气缓解,路熟得很,所以闭着眼就走到了散发着迷人芬芳的叉烧肉试吃区。
今儿巧了,我跟一大妈志同道合,俩人抢得难舍难分,气势恢宏,她心生恨意,非说试吃的牙签扎到她了。
南方大妈说话语气助词多点,不招人烦,就是絮叨,“你看看我的手呢,哎哟哦,都有红点喽。”
我从试吃的透明盘子拿出牙签,“那您也别拉着我不让我走啊,要不您也扎我几下解解气?我还有事儿呢。”
“道理得讲清楚好伐,尊老爱幼懂伐?”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爸妈没教育好我,惹到您了,我这就回家把尊老爱幼纹背上行吗?您说是赔钱还是送您到医院?”我看到有人围观,想赶紧撤。
大妈受到了侮辱,睁大双眼,开始伐来伐去,“哦哟!看不起我伐?我是那种人伐?我是有素质的呀!你北京人伐?北京人就这么看外地人伐?”大妈开始没完没了,我是没招了。
此时,却有个英雄,腾云驾雾来救了我——购物车就是他脚底的筋斗云,手中刚出炉的法棍面包,便是他的金箍棒。我一抬头,这人长的真带劲儿,用单田芳的话说:“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最令人称道的是,这人我还认识。
郝泽宇眯着丹凤眼,对大妈笑得春风拂面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郝泽宇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