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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5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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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又有些羞涩,却也幸福:“我能感觉到,我肚中有了他的孩儿,他昨夜也允诺了会娶我。只是现在世事无常,我们两家都贫穷无助,就算成了婚,对孩子也没有好处······”

只言片语,已经把事情说到了点子上。她是来要钱的。

妖与生俱来的杀斗之法,只能救命,而金钱能买安定、权利、情ai,变出钱财便是高深的妖法。淑莲从小被穷苦人家抚养,这些妖术她不仅会,甚至没有好好见识过。但她天生知道它的好处。

沈长策盯着淑莲的面目看,果然见她面若桃李,一双眼睛原本只是大而亮,此时眼角含媚,流光暗动。

一张脸好似和从前一样,又好似相差甚远。其间变化,微妙难察,只在一杯酒之间,这杯酒是她饮的还是看的人饮的,谁也不知道。

酒是淑莲饮的,散发了妖气的也是她。

伏江的目光看向她的肚子。她是在问自己,十个月後降世的那个人,他是要用洪福迎接他,还是让祸乱迎接他?是要偏ai他,还是不能偏ai他?

伏江的目光又回到淑莲妖yan的容貌上,他凝视她片刻,忽然用一种痛苦的语气:“你走吧。”

淑莲一怔,好似有些窘迫,但又低声哀求道:“你别怪我贪,要怪就怪我把那砍柴的杀了。我杀了他之後,是越来越贪。”

h昏时看不真切,淑莲说这话,影子像是脱胎换骨,换了另一番模样,妖一般地狡黠。

连语气也跟着狡黠起来:“你知道我爲何想杀他?我养在穷苦人家,出了门便是嫁给刘砍柴,受尽痛苦和节俭的人,哪来那麽多贪念。就像沙漠里的草,只贪那两三场雨的润泽。你每日带我疯玩,又教我不去理会那些人间规矩,是你把我种到了泉边。现在我实在痛苦,不甘只求那几场雨了。”

淑莲说这话,又渐渐不遮不掩,把生利利的刺和爪绽了出来,凭着天x就知道如何伤人。

她竟然笑了一声:“当初我与你去那柴房说话被人告诉刘砍柴,他毒打我半si不活。我在那屋子里又痛又苦,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但突然想起你。我想着你的容貌多好看,话多中听,心里痒极,就像ai了你一样······然後我就把他杀了。杀了他的那一刻,我立刻知道了自己是妖。”

淑莲说着也好似陷入了苦恼,她看着伏江:“你爲什麽要来这里?你不来,我就一辈子在那灰暗的日子里,像人一样修行一辈子,也不会像这样,总也得不到满足。”

太yan西斜,淑莲身後那座小坟旁落下一个影子,後院草木的脚下也落了影子。正午时几乎看不到的影子,现在一下子铺天盖地。

伏江无声地听着,许久又道:“你走吧。”

他的话变得平静、沈稳、仁慈。

沈长策闻言,眼睁睁看着伏江的背和长发。此时天se昏暗,夕yan如血,他面对着夕yan。

他所看到的东西,无论黑发白发,都与人混成一se,无论神仙凡人,都与影子混成一se。

突然之间,伏江动了。他猛地转过身便跑,甚至不让沈长策看见他的面目。

他义无反顾,扬长而去,像是脱缰的马,或是挣脱牢笼的鹰。

束缚在他身上的无形的丝线骤然断了,天外天一般保护他的牢笼轰然崩塌。

“伏江!”沈长策唤着他的名字,想也不想便又去追。他每次都能追回,这次也一定能追回。

可不过是一个转角,人却不见了踪影。

路两边空荡无人,一边通往神仙庙寂静林,一边通往不再繁华的集市。

淑莲也追了出来,气急败坏:“凭什麽?他给你的却不给我,他要做到,明明易如反掌,又没有什麽坏处······他恨我贪心了麽?”

她一张脸通红,眼里含着泪,不甘又悔恨。

淑莲忿忿不平抱怨,沈长策却傻傻望着树林的方向:“他要走了。”

“什麽?”

沈长策魂不守舍:“他要走了。”

“走去哪?”淑莲怔住。

“他不满足你,也不会再满足我。”

淑莲打量沈长策的脸:“你问他要了什麽?钱、屋子还是活命?”她从来是个伶俐的丫头,又猜:“我知道了,你要他留下。”

淑莲忽然念起与伏江初见那段日子,两个人都天真无忧,就算一个是妖,一个是神,又有什麽g系。

淑莲并非不知道自己变得邪恶、贪心,她腿一软,又朝树林的方向跪下。

此时夕yan昏惑,地上非红即黑。

“我不是来伸手要他给的。他要我换,我命都可以给他,十年二十年都好,也不知我这条贱命,能换几个钱。”淑莲低头轻轻抚0着肚子,又换了一番语气,幸福、满足、绝不後悔。

“只要有了钱,接下来的日子再短也b现在好。”

沈长策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一定要去找他。他也不是来伸手要他给的,他要自己换,命也可以给他。

可这时,屋子脚边的黑影里却忽然走出六七个人的黑影。他们躲在暗处,就像是潜伏在那屋子的影子里一般,未曾让人察觉。

沈长策这才忽然想起来,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大道一半腥红一半浓黑,伏江沿着路,跑到了树林中。

他头痛yu裂,脑海的痛苦落在了长发上。他的长发渐渐从浓黑变成了腥红,等那腥红没入漆黑的林中,霞光够不着了,才看清了它的本se。他的长发如雪一般莹泽,好似青山上的雪。

伏江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擡起手,看着手中的掌纹。他许久不记得看自己的命,现在却记起来了。

他的步子很慢,是仙踩在云间,闲庭散步的从容。他发现自己的鞋上还有一抹褐se。血g了,如影随形。他看得心中一痛,又把鞋脱下,扔在一旁,开始赤着双脚踩在土壤上。

他舒服了不少,就像是天地初始之时那样,只有黑暗,尘土和自己。

就像是他曾在这林子中斩断沈长策的情感,他的情感也滋生自愈起来,生生不灭。他想起了自己的最初——他无情地碾着尘土,而尘土亲吻着他的脚,虔诚又卑微,他开始冷静,然後是寂寞。

寂寞绞着他的x口,让他调动智慧,造化天地。接着是万物生长,人诞于世,日月运转。每一日的太yan从哪里升,从哪里落,月是缺是圆,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然後他记起了人的si亡。

谁的si,如何si的,什麽面貌,姓谁名谁,si时如何痛苦和自弃······一切就像虫蚁如饥似渴地噬咬屍t,如麻地爬上伏江的心脏。

伏江搀扶着手边的树g,缓缓坐下。冷汗涔涔,sh了他的背。万年以来,所有苦楚,从诞生之初到消亡一瞬,任何细枝末节都像是河水一样一滴不漏地涌向他!

爲什麽要记起来?人心也从生长到腐朽不可逆流,所以人的身t也从生长到永不复原。

爲了人不被痛苦缠身,他赐给人si亡。可人的si亡却赐给他痛苦。

他又想起来了,他该做的不是忘掉,他该赐给自己si亡。

伏江心中又想到一个人:他。

他是谁?

破旧老庙里,爲了我的si,他生。其他的暂且想不起来。

伏江忽然睁开眼,粗重地呼x1,望着眼前的天。暗红的天被黑se的叶影分割,支离破碎。

这里是哪里?

他记起了自己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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