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5 / 12)
沈长策依旧在望着。
好在此处人来人往,伏江躲得小心,没有被他发现。
沈长策黑se的眼珠鲜明得动人,伏江瞧了他片刻,便对小狗道:“反正我都要走了,你就陪我在这里看一看。我晚一些再把你送去给他。”
小狗依依不舍地伏在他手上。
伏江怕人认出,便从地上捡了一个破布掩着头面。他好似从没看过沈长策做饼,他的手粗糙却g净,用筷子放面入锅时,手指整齐又规律地错着,修长好看。他用锅铲翻动面饼,手臂瘦却有力,双肩带着身子小幅度地动,发丝就在两颊轻轻晃。
他做饼时并不专心,会趁着身子的动作,往这边看上一两眼。就像前几日,他也会趁着夹取面团,眼珠子悄悄划向眼角偷看自己。
昨日还坐在他身边,现在却隔着那麽远,伏江又觉得自己实在矛盾好笑,他正要站起来过去,可兴奋的神se却僵在脸上,又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伏江又低头对小狗道:“你说他今日有没有去医馆?”
小狗已经昏睡过去,没有回答他。
这时,只听几声清脆,伏江低头一看——那地上竟然多了一枚铜钱。他现在是究竟是什麽模样,竟被人当成了乞丐。
给他钱的人已经走远,伏江拿起那个铜板起来看。
铜板都是外圆内方,象征着天圆地方,天地的规矩和法度。
他把那钱在手里掂量掂量,又自言自语:“我要是变一点钱给沈长策,他会不会拿去看病?”
就像凡间神话里编造的故事那样,神仙会给善良的人一些奖励,b如富贵、仕途、福气。这是多麽常见的故事,伏江要给他一些东西也是理所应当。
可伏江这麽想,心中却好似被万千藤蔓缠绕。那是从古老的土壤中冒出来的藤蔓,生长已久灌溉已久,根基深紮,又结实有力。它粗壮的枝条把他的心束得紧,勒令他不许逾距。
伏江急促地呼x1几下,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要给他钱财,这也是错的。
人间的一日不长,太yan落下时,天空瑰丽无双。
人间也瑰丽无双。
只是人间有人,人有影子,傍晚时分凄凉的影子交叠在路上,这瑰丽便剪去一半。人看着那影子,知道黑夜就要从这影子里生出来,那瑰丽又再剪一半。
伏江看沈长策开始收拾行当,便想把怀里的小狗抱去给他,可他怎麽却踏不出下一步。他又远远地跟着沈长策,看他推着车,一步步走得吃力,路上极其细小的沙石,都能让他绊得身形摇晃。他走着走着,又转而进了糕点铺。
该趁现在把小狗放回家中就此离开,可伏江又实在想知道沈长策买了什麽点心。踌躇之际,那沈长策已经出来了。
可沈长策手里捧着的是纸包,伏江看不出是什麽。
他不能再跟下去了。
伏江绕了一条道,把熟睡了的小狗偷偷放回了家中,出那屋子时头也不回。他在路上跟得太久,再迟一点,怕是要撞见沈长策。
他逃的远了,本想着要不去找淑莲告别,可意识到时双脚却已经停在了那个点心铺前。
伏江吃过这里无数点心,却从未走进去过。
铺子正在打烊,伏江赶紧走进去,开口便问那店里老板:“方才沈长策买了什麽?”
这平福镇的人都认识沈长策,那老板怎麽会不知。
老板也是知道伏江的,他看伏江来问,虽有些奇怪,却也是回答:“他买了两块桃花糕。”
伏江惊讶:“这季节又没桃花,怎麽有桃花糕?”
“哎哟,哪有一年四季长长久久的花。人要是不想些办法和天对着g,能活到现在?”
那糕点店的老板是个x子温和的人,他看伏江问得天真,便耐心地从屉里拿出一盒东西给他瞧——木盒子里的东西黑乌乌地扭曲,又y又瘪,那是桃花晒成了g。
伏江看着那盒子:“花都si了这麽久,做出来的糕点好吃麽?”
老板嫌他不懂:“这样放着香气独特,更好吃。新鲜的花只香一瞬,这些g货香了这麽久,还和那一瞬一样。”
伏江也买了两块。这桃花糕不单卖,要买只能两块一起买,两块合成一个圆,代表情投意合。
伏江一路吃着,他没吃过新鲜桃花做的糕,也不知哪种更好吃。但他手上这个却是不好吃的,甜的不香,香的不甜。沈长策手上那两块,没准会好吃些。
他本想把另一块扔了,却不知为何想起昨天沈长策送的那香炉,总觉得这手中的糕点就是沈长策送的。他如果扔了,沈长策便要伤心。
月上梢头。
伏江把另一块桃花糕吃完,他又回了那屋子附近。
那屋子漆黑无光。可他远远透着窗,看见沈长策在桌边坐着,桌上放着的便是他买的桃花糕。
他在等着自己。
伏江看了他多久,他便等了多久,眼神固执,望着窗外,像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伏江看不下去了。他转而望着那如墨的天空,苍白的大地。
他往那妖魔丛生的树林逃去。
树林昏暗无光。月光漏下,还未到地面,却已经被黑暗吞没。
伏江却仿若提着一盏明灯,脚下的路明亮可见,笔直地通向他要去的地方。世上任何地方,他分明一眨眼便能到达,可他来到人间,早已经习惯像人一样,每一个要去的地方,都有一段无关紧要的路,可以让你思考或反悔。
那座荒芜的老庙很快矗立在眼前。
这庙曾是佛庙,如今却是土地庙。因为无人造访,轻易地更改也无人在意。
伏江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那神像的脸。那神像面上蛛网密布,像是个无面神。他走进庙里,手掌一翻,托起一团火光。那火光映得整个庙辉火明亮。光所照耀渡过的地方,尘埃拂去,蛛网烧没,焕然一新。
蛛网从下至上燃烧,神像的脸露出了鼻,露出了眼睛。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就和人间所有雕刻的神像那般慈眉善目。
但那神像眼睛似会动,它眼睛一低,便看向了伏江跟前。
伏江跟前出现了一人。
那人衣袂飘飘,花白长须,是个半高的老头。这是平福镇的土地爷。
人不拜他,他也不会降灾,人来上香,他也不会祈福。他所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是记录当地生老病si,与上天地府核对;第二是三缄其口,不能将这记录透露给任何不相关的人神;第三是所有仙神都必须遵守的——无论在凡间看到什麽听到什麽,也决不能cha手。
这仙职实在无趣。
这麽多年来,天地秩序安稳,凡间的妖魔鬼怪人都是在仙之下,就算人间大乱,只要没有破了神仙规矩的,便不算是大灾。
他核对的数目从来无错,那就是无趣。
今日太界上仙来,便让这平福镇的土地爷稍微觉得有趣。
他从未接触过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
土地爷不敢多想,只对伏江俯首:“太界上仙。”
伏江开门见山:“等一下我问的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什麽也别多问,如果榆丁问了,也什麽都别多说。”
那土地爷当然说是。
伏江问:“告诉我沈长策的身世。”
这个问题,土地爷早就知道总有一日会被人问起。
他老实回答:“沈长策此人并非单纯的凡胎,他实为太界上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