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繁花尽处(第七节)(2 / 15)
打圆场道:“是啊二叔,快讲吧,嘬叽鬼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么,想弄来一坛酒还不容易么,快讲吧,明日定让您喝个够。”
原来这嘬叽鬼最是吃软不吃硬,越是来硬的,他便遇强则强,非要硬刚到底。而这流利虫却是玲珑剔透,最能见风使舵,圆滑世故。这龟孙儿是知道两人脾气的,见流利虫圆了场,嘬叽鬼也没把话说太硬,只得见好就收,不然明日喝不上酒,今日还要和这小鬼吵个没完。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贫贱朋友呢。相濡以沫,多出自血脉相连之情,爱情、友情在贫贱面前是很脆弱的。
龟孙儿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众人都在恭维蔡攸之际,突然黑云压城,几若夤夜,一道闪电之后,滚雷阵阵而来,轰轰作响,像是要开天辟地一般,大雨也像天河决了堤一般瓢泼而下。来时天色晴好,众人皆是便衣而行,几个兵丁只带了铲具,哪里能够遮雨。众人惊慌中,皆向不远处的草亭跑去。众人皆是浑身湿透,都在用手使劲将自己衣服拧干,以便身上没那么湿腻。等了许久,雨势渐缓,天色趋晴,有人还在叹息这大雨来的突然。有人突然大叫,蔡大人怎么不见了。众人惊愕,只得返回找寻,却见蔡攸淋得如同掉入水中的菜鸡,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跪在那株奇花丹台之下。众人走近搀扶,却见蔡攸神情呆滞,不住轻抖,口中轻语什么黄粱一梦丘山冢,偏安一隅云飞扬,有鬼啊有鬼,啊不,是天仙是天仙。”听到此处,两小儿汗毛直立,脊背一阵发凉,嘬叽鬼首先抢道:“是中邪了,听人说山魈鬼怪最喜肤白嫩肉,这蔡公子养尊处优,必定是一副好面皮。”“起初我们一干众人也都觉得是山魈鬼怪使然,待到后来那帮畜生见我官卑职微,便使我领了两个兵丁守着奇花,他们便领了蔡攸一股脑回去了。”龟孙儿愤愤的说道。流利鬼也跟着问道:“那黄粱一梦丘山冢,偏安一隅云飞扬。又是什么意思呢?”龟孙儿回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风起兮,却是什么意思,这个我就不知的了。”
“后来呢,既然不是山魈鬼怪,又是什么使得蔡攸神色失常?”嘬叽鬼问道。龟孙儿又陷入沉思,说道:“待那些畜生走后,不多久又是天雷滚滚,闪电四起,不意中我三人在电光火石下瞥见丹台后方长草中人影隐现,你们猜何以有此人影?”两小儿想起方才小媳妇诡异之状,心中骇然,禁不住紧紧挤在一起。流利虫往门外望了望,隐约中觉得人影闪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龟孙儿见状,心中暗喜,这两个小儿听个故事,也能吓成如此,真个脓包。嘬叽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龟孙儿接着讲道:“我们三人也是吓了一跳,但总有那么个胆大的,一矮个小子竟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伸手拨弄长草,却没见人,向我望来时,看到那奇花,不禁大惊。说那奇花在光照下影像人身,我和另一个兵丁看了后,果然如此。到的此时我三人才恍然,蔡攸许是见到了人影,被吓得神志失常,至于那句谶语,至今也不得而知。”“这花怎么会有人影,真是奇了?”嘬叽鬼奇怪道。龟孙儿说道:“那奇花枝叶繁茂,找好了准头后,看去就像单立斜飞的玄女一般,仙气氤氲。而那矮个兵丁也真够胆大,竟不住暗示我等私下取了那奇花,其实当时我等都想到了,彼处为葛仙丹台能长出如此奇花便不为怪,要是食用纵不能羽化飞仙,或也能延年益寿。若是呈交也是那蔡攸得势,于我等无益,而食用却是得益己身,想到此处我三人便咬了咬牙,狠心掘了起来。但掘了后铿锵作响才得知,奇花长在石头上,再掘时却露出一角玉石,待掘到底部时,才发现那奇花长在一方玉案中,只见那玉案内七龙盘旋缠绕,共抢一珠,那奇花根茎就在空心龙珠分支七处,七处根茎在空心龙身内延展而下,玉案底部却是密密麻麻的尽是细丝毛孔,原来这奇花便是依据虹吸之能,通过玉案吸取养分而生。正当我等惊诧之际,岂料那奇花忽得枯败,生机尽失,三人尽皆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嘬叽鬼听闻此言,好似身处当场,当即急道:“赶紧吃啊,吃掉那奇花!”
龟孙儿嘿嘿苦笑道:“即便是仙药也不能随便吃啊,更何况我三人又不知道那奇花到底是不是能延年益寿,只有抓了牲畜试过无碍后才能自服的。”流利虫也跟着说道:“许是因拔了根茎,那奇花没了养分供应也就枯萎了。”嘬叽鬼听到流利虫言语中肯,与自己大惊小怪云霓相别,自己便也跟着动起了脑子,想了想说道:“这奇花既然长在丹台之上,许是被葛仙丢弃的药渣滋养培育而生,至于那玉案大概为葛仙闲饮小憩之用吧。”龟孙儿点了点头,示以有理,接着说道:“我等三人见那奇花枯萎,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掘了出来,我便将奇花连同玉案用衣服包了,缠于腰间,领了两人顺着山岭往僻静处逃去。可是‘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三人各存心思,走不多远便生了变故,胆大的依然跟着我,想要将异宝抢夺到手,而胆小的巧借名目脱身而走,竟找那蔡攸告密去了。唉,这一路上,起初那胆大的小子还想将异宝哄骗过去,到的后来便撕下面皮跟老子动起手来,好在老子身手了得,没有着了道,但也两败俱伤了。最后我俩只得貌合神离,表面言和不再内斗,先想想怎么逃生,至于异宝两人平分好了。我俩下了山后,各自装扮了面貌,以避开蔡攸眼线,随后便食同桌寝同床,即便是夫妻也没有这么亲密,生怕对方偷偷将异宝取走。终于一日,我俩在客店吃喝已罢,伸手摸兜才想起身无分文,学武之人本都是‘劫富济贫’之辈,但两人始终腻在一起,这‘探囊取物’之举,便抛在了脑后。那店家以为我俩想吃白食,吆喝了几个小厮前来撑场,一番打斗中将我俩的假须头巾撕掉,那包裹异宝的包袱也掉在了地上。店家喝问以异宝作陪,我俩虽武艺不敌,但拿身家性命换来的东西,怎能白白送人。争执间店中蔡攸鹰爪辨认出了我俩身份,争斗不多时便有官府鹰爪来拿人。唉,后面就不必说了,我这双腿就这么废了。”嘬叽鬼问道:“二叔,以蔡攸的人品不会只废了你这双腿了事吧?”
“没错,那蔡攸怎会这般轻易绕得了我呢,以蔡攸的身份根本就不必审讯,直接就将我俩拉到了郊林,将异宝取走,遣人就要将我俩就地正法。好在二叔我平时为人亲善,人品极佳,虽在危难之间,也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好人一生平安。”龟孙儿双手合十说道。嘬叽鬼和流利虫嘴角微撇,嘬叽鬼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被人救下的呢?”“不是说过了么,是老子的人品,是人品懂不,嗯。”龟孙儿佯怒道。原来龟孙儿当时被打断了双腿后,晕死过去,被人以为真的一命呜呼,弃之荒野无意中捡了一条烂命而已,而这些个在两个小儿面前可是万万不能说的,免得为人耻笑。嘬叽鬼问道:“那蔡攸不是中了邪么,后来呢,怎么样了?”“后来性情大变,将我抓进郊林时,一直嘻嘻傻笑,状似疯癫。听人说这蔡攸最是孝顺,经此一事,却与蔡京父子反目,便如世仇一般。”龟孙儿也奇道。流利虫打了个哈欠,顺便说道:“好了睡吧,不早了。”说话间起身往神像另一侧走去,嘬叽鬼见龟孙儿也哈欠连连,也跟着流利虫走去。
俄顷便听到龟孙儿鼾声渐起,更有愈演愈烈之势,时而如浅水蛙鸣,时而如珠石落钹,时而如牛喘气粗,时而如娇羞掩面轻声细语,时而又骤然而至轰鸣激愤,将鼾声的各种样式展示的淋漓尽致,极尽鼾声之能事。更甚者还时不时搓一搓那不知是咸鱼味还是酸菜发酵味的脚底板,本来嘬叽鬼在这些个听觉、嗅觉碾压中,更甚者身下干草中虫子蛰咬的触觉中,也能安然而睡。然而今夜听了王员外和龟孙儿两人的过往,又亲身经历了猛子新媳妇中邪一事,在干草堆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借着供烛昏黄的弱光看到流利虫竟也轻轻打起了鼾声,心中不忿,将拇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