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琴音泠泠(7 / 26)
恐怕拓跋教主便真的麻烦了。”
君黎心中忽然一凛,脱口道:“是不是朱雀?”
凌厉吃了一惊:“你知道朱雀?”
“嗯,我听说过一些往事,也知道他十几年前被以‘谋反’的罪名打入了天牢。”
“不错,那时以为他必是死罪,谁能料到如今他非但自由了,而且还在大内谋得好职。把他自牢里放出来的是当今天子赵昚,但十数年前的许多过节,却与如今太上皇赵构有关。朱雀知道赵构许多秘密,不晓得他们如今谈了什么样条件,赵构对他又恨又怕,却也不敢怠慢他。拓跋教主那一日在游船上,也没料竟会遇到朱雀,这一见面也真称得上分外眼红了。还好如今朱雀比起他,功力似已稍逊一筹,被他抢得先机,不得不答应放了夏庄主。”
“那赵构和朱雀——竟这么好,回去真的便照办了?”
“赵构胆小如鼠,吃这一吓,岂敢不放人。”
“怎么凌大侠你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拓跋教主在临安耽留了几日,我与他晤过面。我跟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既然朱雀重新出现,并且与拓跋教主仇人相见,那便等同于当面宣战,徽州一带,自此可能多事;黑竹会如今南迁,很可能是已经投靠朝廷,这次又是在徽州成会,你若要对付马斯,须要小心别将自己卷入这场争斗中——如若实在没办法了,去青龙谷暂避,拓跋教主应该能保你一命。”
不料君黎却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去青龙教。”
“怎么,你担心在青龙教若遇到你姐姐多有不便?其实那倒……”
“不是这个缘故。”君黎打断他。“只是——我始终对这拓跋教主并无好感罢了。”
“为什么?”
“因为义父的关系。”君黎道。“我只知道,义父这般年纪了,仍然一直想回青龙教,但却是这教主始终无动于衷,害他没能完成心愿,最后还因此在青龙谷中丧生。总之,义父的死,我一恨自己,二恨马斯,三恨青龙教主,便此而已。”
“若是这件事——嗯,我不好说什么。”凌厉道。“也罢,反正你自己小心些。你今日的武功对付一般江湖人物足够用了,但我便是没好好教你内功心法,所以若遇高手,恐怕经不起久战,最好能在三十招之内将人唬走;如若不行,你就自己走了吧。”
君黎点头。
“那么——事不宜迟,若你想早点出发,便回家去整顿一下。”
君黎嗯了一声,再对他谢了一谢,又到凌夫人和五五这里道别。
直到君黎的身形从视野里消失,凌夫人才终于走了上来,向凌厉轻声地道:“你们说得也够久了。”
凌厉嗯了一声,“他说了他师父给他算的命和以前的一些事情。”
“他原来都知道了。”凌夫人仍然轻轻地道。“一个人承受这般命运确实太苦,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所以总算说出来也是好事,只是——他不知道我本就知道。”凌厉叹了口气。
“想必你也没告诉他你根本认得他爹娘、知道他的身世?”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他如今这样子,多知道那些事情不过是更增痛苦。只希望有一天他能放下那么多不该有的心事才好。”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凌夫人淡淡地道。
凌厉回过头来,伸手轻揽她的腰。“你这句话——是在说我?”
“没有呢。”凌夫人低头轻笑着,转开话题道,“对了,方才那第一百招,你是真的让了他?”
凌厉的面色转为肃然,摇摇头:“不是。”
“真的不是?”
“你没看出来么——凌厉目光转开——便那一瞬间,他忽然将我所慑之场破了。”
凌夫人轻轻地啊了一声。“怎么可能!”
“我也以为不可能,这样事情,我还第一次碰到。”凌厉道。“先前我们一直担心他性格过于温和,便算逼他也逼不出多少杀气戾气来,但是现在看来,他平静温和,不过是因为没有受激。其实这小道士还真常常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愈到绝境,也许便愈能拿出点什么来——所以也不必太过悲观。”
“我可没悲观。”凌夫人道。“打从你告诉我单先锋答应了这次愿照应他——我便放了心了。”
“是不是比亲自去照应他还放心?”
凌夫人笑。“是啊,交给谁都不行,不过单先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君黎孤身上路,这次的心情,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
近了徽州正是个午后,路过曾逗留的小镇,他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拐了个弯去那当时住过的凌厉的小楼。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天井里,自己临走时歪歪斜斜刻下的四个字还在。
“我叫君黎”——离开时艰涩的笔画,如今看来竟有百感交集。他反手抽了新剑,将剑尖比到原来的四个字下。
纵然已经不是乌剑利刃,可是手上劲力比起那时却不知增强了多少,又自如了多少。他凝神用力,用长剑在下面将这四字重新划下。虽然只能浅浅书写,但在这纹路凹凸的青石上整齐写下这样四字,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记得这是自己离开时的愿望,却没想到,真的这么快便能做到,便这样看着,他脸上露出微微的一笑,还剑入鞘,回身走出。
徽州就在不远了。
入了城,他选在距离顾家最远的一处客栈落脚,心里想着过不多日黄山上便要有黑竹会大会,自己倒应该先去探探路。
只是,连日来寒风凛冽,竟然有点要落雪的兆头。他到了山脚下,果然见有告示说不准上山,一打听,才知每年差不多这个时节,官府都会将山封了,派人专门守路,不准上下,以防冻死、摔死了人。
怎么可能?他心道。若是封山,黑竹会那些人又怎样上去。他们既然将事情定在半个月后,没可能不考虑到此事。
他不好硬闯,避开守卫的视线在附近转了一转,已看到有两拨七八个人往山口过去,等了一等这些人却没被拦回。
想来这几人就是黑竹会的人了。黑竹会和官府关系密切,借个天时地利的要在山上秘密开会,再容易不过。君黎心想。他们举止装束纵然稍稍异于常人,但若来了就住在山上,便不会在城里引起太大动静。不过方才看到的些杀手大多年纪轻轻,平日也是四散在各处——辨别身份不晓得靠的是什么切口或是信物,倒要再打听一下了。
只是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君黎便也只好先回了城中客栈。
连日赶路劳累,他躺下不多时便也睡熟过去。一觉已到早晨,君黎在茫茫然睡梦里,就听到有人在喊“下雪了下雪了”,睁开眼睛,天色还没全亮。
下雪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楼下有小孩子嬉闹之声,也夹杂着一两声喝斥。他将床头的窗子开了极小极小的一线,风嗖地一灌,卷进少量雪粒。
还真的下雪了,上山的路想必更加难行。他想着心中略有忧虑,下了床来。
今天,十一月初一,距离黑竹会金牌之会,又近了一日。
他从背箱里理出许久未用的那面“铁口直断”的幡,用杆子撑起。想来黑竹会那么多人,总有那么一两个——会相信算命吧,用这身份去寻些机会,我便不信我没法让谁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来。
他心里想着,人却在桌前稍坐,想静一静。忽然只听楼下似乎是前堂的方向传来琤琮一声琴音,不知什么人在这样小客栈的清晨抚琴抒怀。拨弦随即成曲,君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