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真的别开了”
于庭凯转头瞪了她好半晌,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他慢慢的掏出烟点上,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佻的道:“也好,你帮我看紧她,别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乱搞,我还要靠她大赚一笔。”
董屏恨极,扑上前劈头劈脸的打在他身上,嘶声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于庭凯握住她的手,唇边虽然带着笑容,但眼神却是阴郁的。
“你喜欢我把你当什么,那就是什么。”
董屏一怔,张口朝他手腕咬去。
于庭凯没动,任凭她发泄。
红伶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对着于庭凯急急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于庭凯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摇一摆的离开了。
红伶长长吁出一口气,对着众人拍拍手道:“没事了,进去上班吧!”
待众人离开后,她轻轻搂住董屏的肩,对着哭泣的她低低道:“别难过了,总有一天你会了解他的。”
自从于庭凯离开朝代酒店后,接董屏下班的人换做阿虎。
每回下班后,董屏面对的总是一室空荡荡的冷清。这间小套房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住,一天天过去了,她感觉不到于庭凯回来过的痕迹。
原本她打算拨出一部份的钱另外租屋而住,以免日日和他针锋相对。但于庭凯仿佛消失似的,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继续在小套房住下去了,毕竟台北市租屋的金额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抱着能省则省的心态,只好厚着脸皮鸠占鹊巢。
或许始终没有搬出去还有其它不明白的原因吧,但她从没有仔细想过。
清晨五点多,董屏带着疲累的身躯回家了。她掏出钥匙开门,迎面而来的又是不变的黑暗和冷清。
她慢慢的脱下高跟鞋,在玄关的椅子上坐下来,轻轻的揉着红肿的脚踝。
虽然上了一天的班已经很累了,但她却没有立刻进房躺在床上休息。每天每天,她都是坐在这个椅子上,发呆好一会。
大部分想着的是家乡的母亲和弟弟,还有住校的妹妹。
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每半个月会寄钱回家,却一直没机会回去看看。
也许存着某些畏惧的因素吧,她实在很怕母亲问起她工作的状况。在电话中她就常常支支吾吾的,无法想像面对母亲时,她还能不能若无其事的编织着谎言。
母亲也颇能谅解她到新公司上班的不便,并没有要求她回家看看。虽然时常想家想的心都痛了,她仍然一天拖过一天,独自啃噬着寂寞的滋味。
有时想着想着,那个年轻叛逆的脸庞就会问进心里。她无法体会出对他是恨是怨,但是她清楚的是,自从上台北后,家里的情况真的改善多了。母亲和弟弟时常在电话中问起阿凯的近况,她也只能支吾以对。她怎能告诉他们,那个他们以为的大恩人其实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常常就在玄关坐到天色发白,她才拖着疲惫烦闷的心情,郁郁的进门。
她不知道的是,于庭凯从来没有离开她身边。
他每天晚上都在酒店对面,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抽着烟,沉沉的注视着黑夜里闪着霓虹的酒店看板。
那个豪华绚丽的酒店大门,仿佛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让每个进去的人“脱胎换骨”再也拼凑不成原貌。
董屏下班时,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阿虎将车子开来。
她年轻美丽的脸庞,已经在浓郁的彩板下变得模糊了。纯真羞涩的瞳孔变得疲惫沧桑,朴实洁净的肤质,也掩盖上一层厚重的脂粉。
她身上穿的是暴露的旗袍、礼服,将那无瑕的胴体展露在每个色欲薰心的男人眼里,再也不像当初那般遮遮掩掩。
有时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会夹上一根烟,假意的吞云吐雾。虽然他看得出她从没将那些毒素吸进胸膛里,可是他明白她却是借着烟雾掩饰她的孤独和辛酸。
有的待到打烊的客人会在门口和她拉拉扯扯,盼能邀她一同离去,她总是虚伪的笑着推拒。他看得出她的手腕变好了,能在拒绝客人的同时不得罪对方。
她变了,眼神不再是恐惧和羞涩,更找不到当初的纯真和无辜。
她仿佛放弃挣扎了,就这么自暴自弃;乡下来的小女孩已经染上大都市的虚华和堕落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总是那么飘忽犹疑,笑着的时候却又让他觉得随时会哭?她那挺得直直的背脊仿佛随时会倒下,坚强的同时总是不经意让他看见脆弱
他知道,只要谁在她那伪装的表面轻轻一戳,她就会崩溃了。
直到她随着阿虎离去,他才慢慢从后门踱到红伶办公室,面无表情的领走董屏一天下来抬费的佣金。
红伶时常追问他的近况,他总是嘻皮笑脸的说着,不是赌就是嫖
红伶娇媚的脸上带着怀疑,却仍然笑嗔着,说他是个没天良的害虫,拿着女人赚的卖笑钱,毫不愧疚、理所当然的吃喝嫖赌
当他离开酒店,又会慢慢一个人走在霓虹灯渐灭的长街,朝小套房前进。
直到天色亮白,炽热的朝阳晒得他发疼时,才终于缓缓的来到紧闭门扉的小套房。
他缓缓掏出钥匙开启大门,轻轻的进到房里,之后拉开桌子的抽屉,将所有的钱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
然后他会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她。
卸板之后的她一如初上台北时的清纯,然而在微蹙的眉头里,他仍然看见太多的无奈。
纵然经过仔仔细细的梳洗,他还是在她沐浴饼后充满幽香的身体上嗅到淡淡的烟酒味。那像是一种烙印,在踏入风尘界的第一天就洗也洗不去了。
如果不是在她身上嗅到那么多无奈和辛酸,他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和不舍。x5c3d;x7ba1;她在人前总是装作仿佛融入烟花界,但该死的他就是能够透视她的灵魂。
如果她像其他的女人,能够更正融入这种奢华糜烂的生活,他便可以毫不在意的出现在她眼前,耻笑着她当初的排斥。
但是她没有,她的恐惧一如当初,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她仍是那个单纯无辜的清纯女孩,而她的单纯和无辜,仿佛在讽刺着他的残忍和无情。
于是他只能像只鸵鸟,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等待她的转变。
他想看着她成为一个真正充满风尘味的烟花女子,又怕看见她不再是当初躲在他怀中嘤嘤哭泣的乡下女孩。
所有的等待变成一种矛盾的情结,他甚至已经不清楚他等待的是什么。
所以他躲,躲着啃噬自己的矛盾和自责。
而即使出现在她面前,近得可以碰触到熟睡中的她时,他仍然畏惧的不敢以自己肮脏的手指亵渎她。
其实他有多么想将她搂在怀中
就算她哭着骂他、打他都无所谓。
但是他没有,他不敢碰她。
于是,他终于还是静静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