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但松晏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是轻声问:“他是你要找的九尾狐么?”
沈万霄闻声抬眸,目光沉沉。
松晏迟迟未等到回答,忽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他的双眼火烧一样刺痛难忍,本能地落下眼泪,弄湿沈万霄掌心。
“此地不宜久留,”沈万霄捏诀,掌心丝丝缕缕缠绕的青光爬上松晏眉眼,如春风细雨,缓解了些许疼痛,“我先带你出去。”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梦境分崩离析,数万幽魂齐动,扑向两人。
松晏什么也看不清,隐约听见一声龙吟,怔了一下:“沈万霄?”
“嗯。”沈万霄挨近些,偌大的龙影护在两人身旁,抵挡着梦中的纷至沓来的煞气和厉鬼。
他倾身,一手扶上松晏后颈,在他下意识推拒时叫他的名字:“松晏。”
松晏迷茫地“啊”了一声,后颈被捏住的感觉着实让他不安。
沈万霄闭了闭眼,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伤口,血染衣裳,他却不觉得疼,语气依旧平静:“睡会儿。”
“我不困,我”
仿佛下了咒一般,松晏忽觉得一阵疲乏,话说一半便朝后倒去。
沈万霄及时接住他,侧目时神色狠厉:“出来。”
格外突兀地,哭嚎声中传来一声轻笑。鬼仙远远地望向两人,苍白修长的手指朝着虚空中轻轻一点,薄唇轻启:“太子殿下,小仙此番来得匆忙,这份见面礼虽准备得不全,但也是一番心意,还请笑纳。”
沈万霄回头,见一枚玉佩浮于空中。在之前的梦境中,他也曾见过这块玉佩。
如此看来,梦境是早已设好的局。鬼仙有意引松晏入梦,才会让鬼娘占他身躯,好让他魂魄离体,借机逼他入梦。只是他没料到,入梦的不止是松晏。
可他引松晏入梦又是为了什么?
红笺是梦境里的怨,而这玉佩是梦境的根,只要毁了这块玉佩,梦境就能得解,梦中冤魂亦得解脱。
沈万霄眸色微沉,承妄剑破空而至,剑锋堪堪抵住玉石。
“太子殿下,”鬼仙出声阻止,语气里掺着笑,“恕我多言,这灵玉虽不值钱,却是小公子眼巴巴想要的东西。”
始末
梦中时光流逝飞快,纵有半月之余,于现实中不过半日光阴。
沈万霄强行劈开梦境,浑身是血地抱着松晏在石桌前现身时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步重,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松晏!”
强出梦境,无论是造梦者还是入梦者,皆遭反噬。沈万霄遍体鳞伤,赵可姿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即呕血昏厥。
唯有松晏,被人护在怀中安然无恙。只是被沈万霄施以法术,一时半会儿难以清醒。
“殿下,”云沉迎上去,“小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无碍。”
话音未落,沈万霄忽然身子一僵。
——松晏睡不安分,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还埋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哼哼唧唧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随着动作,松晏额前的碎发自他下巴上擦过,一阵酥麻发痒。
见此情形,步重不禁叉腰捂脸,被“丢人”二字砸了个晕头转向。
他与松晏自小一起长大,早就知道这人睡相不好。但没想到,能不好到瞎勾引人,也不看看这人是谁,惹上了丢条命都是小事,就怕心如死灰万劫不复。
云沉与若风面面相觑,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没看见。
沈万霄无视步重阻拦,将人抱回房间。他刚一松手,松晏便抓住他的袖子,翻身将脸埋进他的掌心里,猫儿似的蹭了蹭。
沈万霄眉头轻皱,想要将手抽出。他手上依旧缠着白布带子,质感粗糙,现下还沾着血,很脏。
但他一动,松晏立马就抓紧了,一双好看的长眉紧紧拧在一起,嘟囔起来:“别走。”
松晏又在梦境里看见了那个提灯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松晏,面容虽然依旧是模糊不清,松晏却格外清楚地察觉到他无比悲伤。
“你是谁?”
“我来渡你。”
魔障一样与以往毫无差别的对话,松晏忽然失去耐心,在他即将消失前大着胆子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别走。”
那人迟疑一阵,手里青灯忽明忽暗,照在松晏脸上映出碎纹。
最终他还是走了,化成一阵风,一阵云雾,从松晏指尖消逝。
松晏忽然捂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却生长着无数刺藤,摩擦着弄伤血肉,疼得他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还说要渡我,骗子。”
沈万霄正思索着如何抽身,松晏忽然松开手,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
如此倒好,省得再费心。
他站起身,拿过一旁的被子给松晏盖上,转身时见他眼角有些湿润,难免动作一顿,紧接着,便听见他喃喃道:“……混账。”
沈万霄:……
待沈万霄沐浴完再次返回亭中,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他受天罚,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虽与常人一样能感到疼,但伤口愈合得快,也不算太过折磨。只除了一些致命的伤,足以让他死亡,而后重生,永世轮回,无所消停。
云沉与若风早早便等在房外,见沈万霄披衣出来,急忙迎上前去:“殿下,赵江眠快死了。”
沈万霄系着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一停,只感唏嘘。
赵江眠身上有白头蛊,如今崔意星已死,蛊毒再无人能解。灵玉虽能压制毒性,但也不过是延缓些时日,终归是凡人,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将此物给他。”沈万霄思量片刻,将灵玉递给云沉。
云沉接过玉佩,神色微惊:“灵玉?”
沈万霄颔首。
“千年前邪魔涟绛被镇压在无妄海中,神识尽散,”云沉握着灵玉,情不自禁地感慨,“他亲手磨制的灵玉早先生出灵识,因感念旧主,自毁身躯,碎成七瓣,此后千年失散人间,再无踪迹。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在此处见到其中一瓣。”
“涟绛。”
沈万霄垂眸,“涟绛”二字念在口中格外熟稔,以至于他有片刻的失神。
“当年涟绛弑神屠仙,血洗九重天,惹怒诸天神佛,”云沉神色有些痛苦,似是不愿回想当日情景,“彼时殿下带兵亲征魔界,未曾见此惨状,后来又身负重伤,记忆有所失,不知道此事也是情有可原。”
沈万霄抱剑的手手指微蜷,关于征战魔界的事,他脑海中尚有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尸山血海,白骨成山,万里哀哭。
但也只限于此,再多的事他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灵玉是邪魔涟绛的东西,其上的法力是涟绛修习的邪术。沈万霄目光沉了下去,松晏要这玉石做什么?
那边云沉将灵玉放到赵江眠掌中,丝丝缕缕的白光有如流水,浸透他的四肢百骸,叫那颗垂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他面色发灰,眼下一片乌黑,眸子猩红如血。
见他醒来,云沉松了口气。
“咳,咳咳”赵江眠咳嗽着,费力地看清眼前的人,“沈公子。”
沈万霄睨他一眼,见他苦笑着解释道:“原先温世昌说公子是天神,我还将信将疑,如今来看,是我眼拙。”
“不算天神。”沈万霄淡淡道。
不过罪神罢了,岂能与九重天那些天神一并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