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2 / 3)
筠。”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他又一次垂眸:“幸会,在下谢丕。”
他刚刚做了违背良知之事,可比起惭愧,却是欣喜更多。从这日起,他们说得话也越来越多。
她非常勤勉好学,每日都会温习课业,对新鲜事物也充满好奇。而他则很乐意和她交流探讨。他们从琴瑟聊到笙箫,从《水经注》谈到《梦溪笔谈》。他甚至在路上看到一只的叫声清越的鸟,都会想画给她看看。
这样的特殊,早就引起了谢云的关注。用餐时不动声色把她喜欢的菜放到她面前,睡觉时一有风吹草动就挣扎向她那边,身上所有的饰物都想拿去给她换东西,以上种种都尚能用报恩、来解释。可待画画的事一出来,谢云都无法再自欺欺人。
谢云质问他的兄长:“你以前一口一个弟妹,这会儿怎么不叫了?”
谢丕的脸霎时苍白如纸。谢云却不愿轻易放过他:“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究竟是你哪个弟弟的妻子?”
“是说着不方便,还是想着不方便?”
这样犀利的言辞,如利刃一样刺破谢丕的心房。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仍在粉饰太平:“如今正在赶路,为了掩藏身份,才不得已为之。等到了广东,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谢云意有所指:“是吗?能回归自然是最好的。就怕越轨太久,想回去都找不到路了。”
谢丕垂眸,半晌方道:“不会的。你应该看得出,她从来都问心无愧。”
谢云真想问问他,她是问心无愧了,可你呢?但他到最后,仍选择装傻,捅破窗户纸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堂兄素来端方自持,这次也一定能走回正道。
事实证明,谢云的信任并未错付。
越接近广州,贞筠就越激动。待到了军营前时,她几乎已是坐立难安。谢丕递给她的水和干粮,她都随手放在一边。她的眼睛就像黏在那个方向一样。谢云和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谢云撇撇嘴:“至于吗,好歹同路这么久,这会子就把我们都撂到一边了?”
谢丕没有作声。不多时,时春就出来了。他看着贞筠奔了过去,她的裙摆在风中舞动,如归巢乳燕一般。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谢云正暗自咋舌,就见谢丕已经转身离开。他一愣:“哥,咱们就这么走了?”好歹打个招呼吧。
谢丕没有回头,不走还能怎样呢?一段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至此,他们就再也没单独见过面,偶尔碰见时,谢丕亦是口称弟妹,努力避嫌。只有终于得知贞筠身份的谢云,还久久回不过神。他有心再问问谢丕,可又怕惹出事端,就只能硬憋着。
后来随着心学大盛,心学与理学之间,论辩日益激烈,他们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论道和讲学之中。两年后的谢云回首这一路的逃亡,都觉如隔云烟,已茫茫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时春却找上门来。谢云对这位巾帼英雄,颇有敬意,始终以礼相待。谁知,她一进门,和谢丕待了没多久,两人就吵了起来。
时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面对谢丕的客气询问,她道:“我是个直脾气的人,不喜欢绕弯子。你为什么逃来广东,贞筠都跟我说了。她说,你是个正人君子,难得是心正却并不迂腐,帮忙是出于朋友之义。可我不这么想。”
谢丕一愣,只听她道:“我不知你的心思,却知皇上的作风。这样排除异己的大事,他不可能随便选一个人。”
她的目光如苍鹰般锐利。谢丕不动声色道:“当年因着送梨之事,不少人都心生误会。这也在情理之中。”
时春道:“是吗?”
谢丕想反客为主:“您这次上门,就是为了问这些早已分明的陈年旧事?”
时春却不入套:“既然早已分明,你就该没有利用价值。他为何还肯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连我都碰到了几个来诉衷情的异邦男子,贞筠却没招到一只狂蜂浪蝶,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丕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只听时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觉得贞筠的离开已是板上钉钉。是谁给他的底气,是你,还是你弟弟?”
谢丕心乱如麻:“天心难测,我等凡人岂能揣度……”
时春摆手:“不用拿这些话来敷衍我。您是朝廷命官,我最多只能派人在暗地里盯着你,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审你。要不,我把她叫来,我们一起谈谈。”
话音未落,谢丕已惊怒至极,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此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时春的目光扫过谢丕,他眼角的肌肉不住地跳动。
时春道:“看来,你是真起了非分之想。”
愧疚、恼怒、疑惑交织了一处。屋内变得更加闷热,飞蛾在灯罩中盘旋,发出碰撞声。谢丕恨不得也变成一只小虫子,也跳进火光中一了百了,可他不能。剧烈的情绪被强压下去,冷静重新占了上峰。时春早就知情,却到了此刻方来试探,其中必有原由。与其问她是怎么发现的,不如想办法叫她保守秘密。
谢丕:“您如有需要效劳之处,不妨直言。”
晚风送来虫语蝉鸣,叫人更加心浮气躁。时春眼中闪过欣赏:“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颜色稍霁:“你明明可以去四川大展宏图,为何甘心自困于此。有天子为后盾,你本可官位美人兼得,现在却落得个鸡飞蛋打。你就不后悔吗?”
谢丕苦笑:“如说全无妄念,连我自个儿都不信。然而,行止无亏,只会心浮一时;行差踏错,却要懊悔一生。我虽不贤,也知轻重。”
时春道:“所以,为了不让贞筠知晓,你甚至甘愿帮我做事?”
谢丕深吸一口气:“是。”
时春道:“什么事都行?”
谢丕颌首:“我虽不知夫人的性情,却知含章的品性。您不会去做坏事,所以,还请直言。”
时春一哂,她道:“你是既像张彩,又不像他。”
谢丕听得一愣,只见她端起茶一饮而尽,如喝酒一样豪爽,接着轻描淡写道:“我想托你,带贞筠去四川。”
谁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适才还自如的谢丕,已是呆若木鸡。
时春静静地凝视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半晌方问:“为什么?皇爷只是容不下她在京都,可她已经到了广东。”
时春道:“你觉得,广东就是她的乐土吗?”
这样一个帝国,革新的前沿,也是压榨的前沿。织场的悲剧,只会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窑场、茶场、漆器场、香料厂……垄断以公权力为依托,只会无限膨胀。凡是能换来大笔银子的产业,都要收归朝廷,而庶民不论男女,都要被敲骨吸髓。这样的局势下,她能做的也只是撑起一把伞,挡住一方人。
可四川不一样,那里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中央和海外对那里的影响都十分有限。贞筠完全可以换一个身份,继续她的事业。有她们的襄助,有谢丕就近的照顾,她必能立稳脚跟,真正慈济一方。
谢丕缄默良久:“你和含章明知她不想当逃兵,却一次又一次把她甩开,逼她做逃兵。这真是为她好么?”
时春有些惊讶,她淡淡道:“这只是你们儒生的想法。我是武人,行军打仗,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她留在这里,换来的只是无谓的牺牲和消耗。天长日久,她该何去何从,你有想过吗?”
阿越的身子一直不好,而她过着刀口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