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1 / 2)
时春道:“这不是好事吗?你的性命,至少有了保障。”
月池的双眸亮如点漆:“可我这么束手束脚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我不该落入他的语言陷阱中,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他玩这种爱情游戏呢?”
时春咬住下唇:“可皇后并无子嗣,你只能先如此。”
月池看向她,缓缓摇头:“错了,我还可以先结党。”
时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我记得,你说过,结党是大忌,一旦被揭穿,是死罪。”
月池嘴角翘起:“可我如今,不是死不成了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政治是治众人之事,岂会无朋党。同道、同乡、同利、同宗、同门等等,皆可成聚合的链接。不过归根结底,朋党还是被分为两类,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而她是既不缺仁道,又不缺厚利。
时春问道:“那你准备先找谁?”
月池挑挑眉:“刘瑾。”
时春的瞳孔微缩:“刘瑾?!”
世事的变化万端,的确非常人能预料。昔年,李越和刘瑾斗得你死我活,可没想到,现下李越要结党,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而更超乎时春预料的是,月池抛出得第一根橄榄枝,居然还被刘太监无情地丢弃了。
月池立在刘瑾的帐前,难掩诧异道:“……刘太监不见人,连我也不见吗?”
那小太监心道,他就是千叮万嘱,千万别让你进去。他支支吾吾道:“刘爷爷实在是身子不好,赶路太累,一早便歇下了,还请李御史恕罪。”
时春皱眉道:“算了,阿越,我们回去吧。”
月池瞥见帐内透出的烛火,一言不发地离开。她吃闭门羹的事,当晚就传到了朱厚照耳朵里。第二日行军休憩时,刘公公依然鞍前马后伺候着,刚把水囊递给朱厚照。朱厚照就道:“去给李越拿点干粮。”
刘瑾瞥了一眼月池,哼道:“爷恕罪,奴才斗胆,以后和李御史有关的事,还请您去差遣旁人吧。”
朱厚照抿了一口水,故作惊奇:“这是怎么了?”
刘瑾摇摇头:“些许小事,还是不要扰了您。”
朱厚照道:“这如何算得上是小事。你们可是朕的左膀右臂。你们在宣府时是患难之交,怎么现下又成了乌眼鸡。是他得罪了你?”
刘瑾长叹一声:“他倒没开罪老奴。只是……”
他吞吞吐吐,听得朱厚照一阵心急。他道:“这有什么好支吾的,如有不快,说出来,朕替你们二人和解。”
刘瑾这才道:“老奴不愿见他,非是为他,而是为您。”
朱厚照一愣,他道:“这从何谈起?”
刘瑾的双眼闪闪发亮:“您和他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老奴要是掺和进去,那不就变味了。这又不是戏本子,张生、莺莺间,必得有个红娘。老奴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咯。”
这一句话把朱厚照的满腔试探全部都堵了回去。朱厚照一口水全部喷出来,呛得面上绯红:“你这个狗奴才……”
他作势欲骂,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良久之后,他方问道:“连你都不敢掺和,可见是有多出格。这么做,是否不对?”
刘瑾一愣,他抬眼看向皇爷,只见他神思不著,满是迷惘。可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皇爷又回过神来,他轻描淡写道:“不去就不去吧。只是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了。”
刘瑾一凛,忙称是。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白天才信誓旦旦说不想李越的人,晚上就主动差人送来了东西。月池打开了小木匣,只见里头放得是一个紫金笔锭如意锞子。她的眉眼舒展开来,道:“替我多谢刘太监。”
来人正是乔装而来的张文冕,张文冕道:“您先别喜。我家督主说了,此如意非彼如意。江西之行,势必难成。”
月池的动作一滞,她抬眼道:“我送了你们督主这么大一个人情,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自朱厚照问起,她是否是从刘瑾处探得消息时,她就明白,皇上对刘瑾起了疑心。刘瑾毕竟是打着为她伸冤的名头重回高位,又率先赶到汗廷,救了她的性命。朱厚照要是不疑心,反而不对劲。他可以为了感情,给她留下一二保命的筹码,可绝不会因为心软,放任外朝和内廷连成一线,左膀和右臂打成一片,将高居中央的他架空。他不舍得换她,那被暂时搁置的,就只能是刘瑾。刘公公想必也明白这点,可明白也没用,他既不能为了表忠心,继续把李越往死里整,又没法子和朱厚照真正剖白。而这时,月池却给了他一个契机,给了他一个当众拒绝,表达自我的契机,虽说不能让朱厚照完全放心,可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张文冕道:“非是督主不尽心,而是您这个样子,再长途跋涉,性命难保。”
月池硬声道:“那是我的事。”
张文冕丝毫不为她的威势所动,他道:“可既已结盟,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月池道:“这点小事,他都不肯帮,也称得上是结盟?”
张文冕道:“这恰如神兵利器,于危急时分方应运而出。”
月池嗤笑一声:“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们刘督主算盘打得更响的人了。”
张文冕道:“您先别动怒,我等虽不能助您前往江西,却会差人去全力搜寻唐解元及其家人。”
月池问道:“此话当真?”
张文冕道:“谁敢拿这事儿,同您玩笑呢。更何况,这也是圣意。”
月池一怔,心下稍定。她想了想道:“这还不够。”
张文冕谦和道:“您大可直言,晚生一定转达。”
月池道:“既然我去不成,那我就要他向圣上进言,赐予王守仁先生总司平叛之权,一切大事,悉由王先生做主。”
张文冕思忖片刻后问道:“这是另一个盟友?”
月池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可以这么认为。”
张文冕奇道:“恕晚生愚昧,儒生和宦官,一同合作,这……”
月池道:“有人求道,有人求利,要是道与利注定是背道而驰,何以称清平世界?”
唐伯虎自南昌而出,快马加鞭直奔岭南。王先生在岭南呆了这么些年,身材变得干瘦,肤色变得黝黑,气质却依然安宁祥和,仿佛什么大风大浪都无法叫他变色。
唐伯虎一见他,焦思苦虑之情也不由缓解了几分,他从马上一个翻身爬下来,跌跌撞撞地上前:“拜见巡抚,快去救命。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他们都……”
一语未完,他已是泪如雨下。王守仁忙搀住他:“伯虎兄莫急,我们先细说。”
唐伯虎连遭大变,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飞扬,他冒着大雨长途跋涉而来,身上满是污渍,面色青白,牙齿打战,他道:“宁王、宁王反了!”
这一语如石破天惊,惊得众人登时变貌失色。王守仁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伯虎道:“是五日前,五日前他杀了江西巡抚孙燧,就要起兵造反了。”
其他人闻言更惊:“他哪来得的军队?”
唐伯虎道:“多是贼寇流民。各地的贼首,都被他搜罗积聚。他们宣称圣上大败,已经驾崩,所以要奇袭南京……孙巡抚已经派人往京都求援,我觉得来不及了,所以来寻王巡抚去救命。”
不得不说,皇上死了的消息一宣扬出来,的确有那么几分唬人。大家虽然不敢相信皇上死了,但也不认为皇上会胜。
王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