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3)
真个去选了都察院,都不肯来向朕认错!你是觉得自个儿有三头,还是六臂,经得起那一群老滑头的磋磨?”
月池深吸一口气,她只觉头一阵阵发昏,勉强咬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厚照一下就明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冷笑道:“这么说,还都是朕的错了?”
月池不答,她只望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朱厚照又觉被冒犯了,他大步从御案后走了出来:“李越,你当真是混账!……”
他开始骂人。月池只觉他的嗓门比唢呐还大,一声一声直往耳朵里钻,仿佛要把鼓膜都撕破。她又累又饿,头又疼,还要在这里受这种罪,她只觉头中塞了上百只蜜蜂,嗡嗡直叫。当朱厚照骂道“不识好歹,忘恩负义”时,她突然爆发了:“好了!”
朱厚照被她这一声急斥惊得失声,月池想要起来,却一下坐倒在地上。朱厚照这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与她平日不苟言笑的神态迥异,就像一尊庄严宝相的玉像,多了凡人的光艳灵动。
朱厚照犹疑道:“你喝酒了?”
月池:“……”
她莹然光亮的眸子盯着他:“我是饿的。我要回去吃饭……”
她再一次爬了起来,朱厚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旁若无人地往外走,然后刚走没几步,就脚一软摔倒在地上。朱厚照急急上前去扶住她。他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月池硬邦邦道:“没有,是这里太热了。”
朱厚照忙叫了一声:“传太医!”
这一声,将月池唬得魂不附体,她不知道中医是否能通过脉象辨别男女,她也没有测试的胆子,故有即便有病,也只敢自己试着买几贴药回来吃,从来不敢去医馆。可今日,朱厚照居然要叫御医来!
月池死命挣扎:“谢皇上隆恩,只是臣微薄之躯,不敢受万岁恩典,还是让臣家去吧!”
朱厚照一时竟按不住她,身上还挨了好几下。他一时吃痛,索性抬手在她脖颈后一击,月池当场就昏了过去。朱厚照松了口气道:“可算是老实了。”
他抱起了她,只觉她轻飘飘的,还没有他的小豹子沉。他把她放到明间的榻上,一时手足无措,半晌才回过神叫人取被子来,又命人点了四五个火盆。
一进门,葛太医就被乌烟瘴气的乾清宫熏得连打三个喷嚏。
朱厚照还一脸嫌弃道:“你不会也染了风寒吧,那还怎么治病。”
葛林:“……”
葛水雾中龙乍变
我昔日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日后的荣光。
葛林默了默道:“回禀陛下, 臣的身子还算康健。只是您这里,虽说银丝炭烟雾较少,可也不可一次用如此之多, 容易中炭毒。”
朱厚照一凛, 宫中的太监宫女又忙做一团,一炷香以前怎么把炭盆端进来, 如今又怎么端出去。葛林则被朱厚照招呼上前给月池瞧病。他还以为是皇帝又吃坏了肚子,跑得连厚底官靴都要飞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李越。朱厚照急急道:“他发烧了,竟时时说胡话。你快给他看看,立刻把他治好。”
葛林被他念叨得头昏脑胀, 腹诽道,就是华佗再世, 也没有立刻医好的仙丹啊。他忙摆摆手道:“万岁莫急,且容臣把把脉。”
他拿起月池的手腕放到软垫上,轻搭三指,半晌过后,神色却是越发凝重。他又细看月池的舌苔,再三确认。
朱厚照以为不过是小病而已,他本是急性子, 忍不得葛林拖拖沓沓,当即问道:“你快些, 磨磨蹭蹭若是耽搁了病情,朕拿你治罪!”
葛林吃了这一下吓,竟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这下换做是朱厚照呆若木鸡了, 他喝道:“你跪什么, 不就是风寒吗, 你做这幅模样作甚?”
葛林的胡须颤动:“病发于阳者的确是风寒,可是,李相公身上的病灶却不止这一桩,小小风寒,以臣之能治好尚可,可是其他的,请恕臣才疏学浅……”
月池醒来时,天已然昏沉了。她依稀觉被人扶起,有人往她唇边送药,可她牙关紧闭,温热的褐色汤汁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沾湿了衣襟。那人低咒了一声,又解她的扣子,用暖和的帕子替她擦拭。
扣子!月池如遭雷击,陡然从昏沉中惊醒。朱厚照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醒了?”
月池警惕道:“你干什么!”
她目光灼灼,好似盯着一个贼。若是往日,朱厚照早已斥她不知好歹,可现在,他却平心静气道:“你病糊涂了,自个儿晕过去也不知道。”
月池这才觉头重脚轻,如踏在云端上。她不由蹙眉,扶额不语。朱厚照急忙拉起被子,把她的手盖住:“太医再三叮嘱,不能再着凉了。”
太医!月池本就因为他的一脸关切而觉浑身不自在,如今又闻太医二字,更觉头痛欲裂。朱厚照见状又要叫葛林,月池忙拦住他:“您先别急,且容臣喝完药再说。”
朱厚照又要举匙来喂她,月池只觉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她忙强打精神,抓过药碗来一饮而尽,接着,她对着目瞪口呆的朱厚照道:“男子汉,大丈夫,何需如此精细。”
语罢,她目不转睛地打量朱厚照的神色,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朱厚照眼中非旦没有怀疑,反而多了几分悲伤,他按住她的肩膀道:“男人怎么了,身为一家之主,国之栋梁,更要好生将养自己,否则若是有了什么大碍……”
他忽然住口,再不言语,月池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烧晕了,她一时还没回过神。朱厚照已然自悔失言,忙替月池拉了拉被子,温言道:“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轻软的金丝珍珠绣被一时笼住了她,顶上的银鼠皮帐也因他的动作而晃动。月池这才注意到此地的陈设:“这是乾清宫?”
朱厚照道:“这是弘德殿。”
那不就是乾清宫的偏殿吗?若是南三所还勉强住得,这里是万万留不得的。月池挣扎着起身:“万岁,这与礼不合,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好了!”朱厚照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斥道,“是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月池被他惊得一愣,正恍惚间,人已然靠在软枕之上。她一瞥之下,发觉自己只是被褪去了外袍,她可穿了五层呢。她心下大定,又嘀咕道:“这可是奇了,究竟是为何呢?”
她冥思苦想,可到底人在病中,不多时便昏睡过去。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时方醒转。她觉腕上搭上了微凉的手指,不由惊醒。她睁开眼,一位着石青色官服的太医正在替她把脉,正是太医院院判葛林。而床边身着圆领青服,系乌角革带的朱厚照正看着她。
月池忽然心念一动,她问道:“我得了绝症?”
葛林一惊,他忙宽慰道:“您这话说得严重了,只要好生调养,未必没有痊愈之机。下官已配好了人参养荣丸,您一日一颗,以温水送服……”
月池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我这是什么病?”
葛林默了默,他细窥朱厚照的脸色:“也不能算病。只是,先天不足,后天又……您底子便如水中浮萍,略经风浪,便会……您要切记,万不可再虚耗神思了。”
月池还未开口,朱厚照已然面色沉沉:“唐伯虎连饭都不曾给你吃饱吗?”
葛林一见风头不对,匆匆告退,一时殿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毒打、谩骂、饥饿、寒冷仿佛又从时间的缝隙中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