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4)
将决策权留在自己手中。您甚至可以留一笔机动资金储于内库,作为您的私产,供您享乐使用。就算您一年留一百万,也省下另一百万。与其让那群狗奴才花,不如您自己花,至少您既开心又不用背负骂名。”
朱厚照有些意动:“果真能如此。”
果然是为这个!月池答得斩钉截铁:“当然能,户部获得这样的荣耀,总不能一点儿代价都不付。您不是喜欢豹子吗,咱们还可以养几只。”
朱厚照听到豹子,眼睛更亮了,可尔顷他还是拒绝了:“不成。”
月池此刻的耐心被消磨到了临界点,她磨了磨牙,立到了朱厚照面前:“为何?”难道还有比权力,比享乐更能吸引他的东西,这不可能!
朱厚照仰头瞥见了她光洁的下颌,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刘大夏曾被暗杀过。”
月池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曾奉命整顿光禄寺刘大夏都险些一命呜呼,如此策果真得行,断了所有太监财路的她,哪里还有命在?原来,竟是为了保住她……这真叫她受宠若惊了。
月池忽而展颜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以您的手段,何必因噎废食。您一定有办法两全其美,对不对?”
朱厚照嗤笑一声,他以手支颐看着她:“你还真会给孤找事。行了,不说了,睡觉了。”
他突然起身,大摇大摆往内室走去。月池心下大定,他不拒绝,就表明成了大半了。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结束了。
风雷鼓舞三千浪
午门外的地砖还是被飞溅的血肉浸透。
月池知道, 以朱厚照的心性,他所采取的办法,一定不是什么正道, 但她万万没想到, 他手段竟是如此的……他的第一步动作,就是对御马监换血。只此一步, 月池便明白,他是真动了杀心。御马监虽名字带马,亦负责养马,但其职责却不仅限于马。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同执掌兵权,同时还负责管理草场和皇庄。御马监太监宁瑾就曾宣称: “腾骧等四卫勇士旗军, 乃祖宗设立禁兵,以备宿卫扈从, 名为养马,实以防奸御侮也。”
腾骧等四卫勇士是指从永乐时期便建立的一支禁军。最开始这支禁军是由各地卫所挑选的精英和从蒙古地区潜逃回内的蒙古族和汉族青壮年男子组成,名称“羽林三千户所”。后来又改编为腾骧左右、武骧左右四卫,被称为“四卫军”,后又抽调其中精壮,组成四卫营和勇士营。【1】其战斗力极强,主要负责禁宫的安全。而这支强大军队却由御马监以兵符火牌统帅, 这就相当于太监的利爪与尖牙。而朱厚照要整治太监,怎能不先拔牙剔爪呢?他直接让谷大用和马永成空降进入御马监, 成为一把手和二把手。他们的作用之一,就是替她背锅。
宫里的人精子都明白,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大动干戈, 第一次还能说是他自个儿看了《大明会典》, 可第二次明显涉及那么多内幕消息, 若说没内鬼,谁也不信。与其让他们猜,不如直接把靶子竖起来。于是,朱厚照就选择了谷大用与马永成。一个是区区尚膳监的太监,一个甚至被发配到了皇陵,如非立了大功,怎会一步登天。这下宫内外就会将目光和炮火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至于李越,一个年幼的伴读而已,谁会注意他。
马永成和谷大用的情状一直在月池眼前回荡。短短数日不见,马永成更瘦了,一袭阳生补子衣穿在身上,就像晾在竹竿上一样。竹丝为胎的钢叉帽戴在头上,竟也有些不稳。他脸上的皱纹堆叠,仿佛暴雨冲刷下黄土,千沟万壑,深深地嵌在脸上。因着这个,即便他极力咧嘴大笑,可这笑容却总带着一股苦味。他显然是明白一切的,可是明白又如何?他只能听命,特别是已经将宫内外得罪干净之后,他只能对太子俯首帖耳,成为他手下指哪儿咬哪儿的狗,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太子的庇佑,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月池,仍从他的偶尔一瞥中窥见了他内心翻滚的毒汁,刻骨的怨恨,这是冲着她来得。在中国传统的政治文化中,对君主总是抱有不同寻常的宽容。不论是士人,还是贫民,都先将其所遭受的痛苦归罪于贪官污吏,奸佞小人,而对“被蒙蔽”的皇帝尚存期待,“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就是一个真实写照。只有当这种痛苦出现的频次、程度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这种失望才会演变为对整个王朝的绝望。毫无疑问,马永成将接下来的悲惨都归罪于她。朱厚照只是一时被她的花言巧语蛊惑了。他说不定还计划在朱厚照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呢。
相比于较为清醒的他,谷大用就要晕晕乎乎得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太监,骤然擢升,使得他被野心、权势蒙蔽了头脑。朱厚照的温言勉励,更是让他心中只余一腔热血。月池就静静看着太子演戏。他先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谷大用伺候下的童年,大肆夸赞他:“做事勤勉,忠诚可靠,有勇有谋,堪当大任。”而在谷大用感动得涕泗横流之时,他又话锋一转:“当前宦官中,尸位素餐,贪赃枉法之辈太多,深负皇恩。孤有时想到,不由既愤怒,又懊恼。内宦虽多,可倚重得不过你们几位老人而已。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孤的期望。”
谷大用还能怎么说,当下磕头如捣蒜,大立军令状。马永成无奈,他是副手,只得跟着一起磕。朱厚照果然大悦,赐他们一人一件麒麟补服及数件珍玩。只是,旁的都给了,唯独没有将调动禁军的兵符火牌交给谷大用。没有兵符,禁军就不会听其指挥。没有禁军的御马监,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谷大用估计到现在都没回过味来,马永成即便心知肚明,也不敢开口。
月池感叹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呐,愣头青的谷大用一个劲往前冲,老奸巨猾的马永成在后方替他补漏。这样一来,宫中第二大监的御马监,就已是改革的沦陷地了。只要有了一个口子,其他也就不难攻破了。
而朱厚照的第二步,就是将石义文提拔回来,让他去核对各监的账面和实物。与马永成同理,石义文也被众人认为是罪魁之一,即便他愿意替人遮掩,大家也不会摒弃前嫌,为今之计,他亦只能听命而行。至于朱厚照的第三步,亦是最后一步,则是正式推行预算和决算制度。他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并不想一步到位,引起太大的反抗。
可即便如此,午门外的地砖还是被飞溅的血肉浸透。朱厚照命人将罪证确凿的太监拖到午门外廷杖,同时命宫中七品以上的太监全部前往观看。犯事的太监被按到在白布上,屁股和大腿露在外面,粗重结实的乌木仗重重击下,在皮破肉烂的痛苦下,没有一个人能忍住闭口不言,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广场。而两厢的公公们根本连看都不敢看,有的人甚至用软布将耳朵偷偷地塞住。可这惨叫声无孔不入,似汹涌的浪潮似得,一波一波往耳洞里钻去,让这些公公们吓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有些人当场就被打死,有些人还有一口气在,可被打坏的肉都腐烂了,听说请来的大夫无计可施,只能把腐肉割下来,露出森森的白骨。这也就相当是彻底瘫痪,是个废人了。
这一番组合拳,引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譬如内阁三公等忠直之辈一面觉幼主英明,另一面又觉他下手太狠,心生畏惧。至于一众贪官污吏,更是唬得夜不能寐,连睡梦中也会被惊醒。刘瑾就是其中吓得最够呛的一个。在朱厚照擢升谷大用和马永成之后,刘公公就觉寒毛直竖,万分不安。他鼓起勇气来拜见朱厚照,谁知朱厚照待他的态度并无任何变化。
太子那时正靠在贵妃榻上吃杏仁酪。宫中秋冬本就有食用牛乳制品的习惯,再加上朱厚照这些日子的睡眠越发不好,故而也用得多些。上好的甜杏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