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节(1 / 2)
按李善的交代,一旦有敌袭,庄内均有苏定方掌总,不过苏定方却迟疑着回头看向了崔十一娘。
“母亲。”崔十一娘借着张氏的手起身,神色中带着哀伤,也带着坚定,“均托付定方兄了。”
苏定方神色也颇为复杂,突然看向了崔信,“还请崔公携数家家眷即刻入东山寺。”
这是在托孤,崔信咽了口唾沫,“必不负所托。”
苏定方的视线在各人脸上扫过,“各家将家眷都送上东山寺,周二郎领两百亲卫守御。”
“是。”
“请七叔即刻召集青壮。”苏定方看向朱玮,“安置在山脚下,随时可退入东山。”
朱玮阴着脸点头,没想到在最后时刻,遭遇了这等事。
苏定方迅速的安排后看向刘黑儿,“阿黑,你去抓个俘虏来问问清楚。”
一个时辰后,刘黑儿成功抓回了一个俘虏,审问得知,此人是燕郡王罗艺的天节军精锐。
“云阳县?”已经到了东山寺的崔信有些意外,“如果东宫谋逆,他们不入城,在这儿堵着日月潭作甚?”
崔十一娘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守住东山寺……”
“东山寺暗仓内有军械、粮食,山上也有水源,撑上半个月也没问题……”
“太子谋逆,皇城有变,明日不可能无人察觉异样,必然有人奔赴河东,秦王一定会回军……”
“好了,你去歇息吧。”崔信看着女儿有些发白的脸蛋,实在忍不住了,让两个侍女将女儿扶了进去。
张氏这时候才有时间抓住丈夫问个究竟,“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和十一娘都知晓?”
“却要瞒着妾身?”
“东宫谋逆……难道怀仁投了秦王?”
“这与裴弘大有什么干系?”
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忙了大半夜的崔信也是满肚子心事,懒得跟妻子一一解释,只丢出一句话,“怀仁先后组建代州军、灵州军,数败突厥,得陛下信重,在朝中何等分量?”
“你真的以为,怀仁不会被牵扯入夺嫡?”
也不等妻子再追问,崔信疾步出去,心里却在想着女儿,今夜的女儿实在让他大为吃惊,似乎女婿并没有向其隐瞒什么,不过如果女婿真的……那女儿怎么办?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东宫的长林门打开了,十几辆马车缓缓驶出,低着头的李善扶着一辆马车缓缓向东,前方不远处就是延喜门,出了这道门,就等于出了皇城。
出城
被拖拽着的板车缓缓向东,缓缓接近了延喜门,李善的头更低了,扶在车上的双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但来不及想更多,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声音,“走。”
李善闭住了呼吸,扶着车一直往前,眼角余光瞥了见守御延喜门的禁军都躲得远远的,只两三个士卒举着火把,但头都扭到了一边。
世事奇妙至此,裴世矩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埋下多少伏子,才成功的将李善诱入彀中。
但李善那些提前花费的心思、埋下的伏子同样没有被浪费,不仅让他成功的躲开了致命一刀,而且还让他找到了一条虽然坎坷,虽然风险极大,但实则安全的出宫路径,这可能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
关键是两个人,尔朱焕的冒险让李善离开了太极宫,而后一个是范丰,李善安置在长安已经长达数年的棋子。
除了延喜门,李善的脚步轻快了不少,抬头看看还没有一丝光亮的天色,低声问:“去哪儿?”
“金光门。”范丰低低的说:“只有金光门才会开,其他的城门要等到宵禁解除才会开门。”
李善点点头不再说话,抬头向前看去,前面是胜业坊,坊门已经打开了,出来了两辆板车,随后坊门再次关闭。
两辆板车融入长长的队伍,每辆车都是人力拖拽,隔几辆就会有一盏灯笼用以照明,上面装的是各式各样极大的木桶,摇摇晃晃得让人担忧不已,整个车队也开始散发出恶臭。
这时候已经走过了朱雀门大街,队伍里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拉着车的范丰小声说:“委屈阿郎了。”
李善笑着摇摇头,他还真不在意这个,前世在农村时候,自己每天都要去倒马桶痰盂,还真谈不上委屈。
是的,这支队伍就是长安城内最不见天日的一种行当,夜香郎。
每天都是三更半夜干活,自然是不见天日。
长安城太大了,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下水道的设施,只要是人就要吃喝拉撒,这些粪便是需要以人力每日运送出长安城的,所以催发出了夜香郎这个行业。
而范丰就是一个夜香郎。
李善几年前赴任代地,范十一举荐了范丰来盯梢封伦、杜淹,刚开始范丰做了个货郎,但因为因为封伦、杜淹同住在延康坊,这是达官贵人所在,实在不方便出入。
而封伦、杜淹又夜间相聚,而长安城除了元宵佳节之外都是要行宵禁的,所以后来范丰选择了不起眼,但夜间能行走甚至能出坊、出城的夜香郎……还是专门负责延康坊的夜香郎。
几年间,虽然封伦小心谨慎,但有这么双眼睛盯着,还是陆陆续续有不少破绽被范丰发现,封伦与齐王的勾搭,以及封伦在仁智宫事变期间与尔朱焕的勾连,都落在了范丰的眼中,这都帮了李善大忙。
可以说,范丰是李善藏的最深的一颗棋子,在最关键的时刻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每天的三更半夜,夜香郎的身影出没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皇城也必不可免,再如何身份高贵的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太极宫的夜香是会送到掖庭宫的,但东宫的夜香就没办法送到掖庭宫了,两者之间还隔着个太极宫呢,而且东宫与太极宫之间也只有通训门这一个通道。
所以,东宫的夜香是与皇城其他地方的夜香在凌晨汇总后送出长安的,仁智宫事变后,范丰就揽上了这么个活。
其中东宫的夜香是入夜后每个宫殿的宫人运送到左永福门的角落处,然后夜香郎入内运送到车上,从长林门拉出东宫……而李善走的就是这条道。
尔朱焕出现在左嘉善门、左永福门左右,人多眼杂又还是黑夜,找了个机会与范丰通气,李善悄无声息的混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东宫。
这种方式……李善不知道李建成、裴世矩能不能猜得到,但心想大抵是猜不到的。
前面就是金光门了,李善倒是不太紧张了,太子不太可能控制住金光门,甚至于东宫都没有控制得住皇城。
李善心想自己倒是运气,尔朱焕并不是自己安插进东宫的,范丰也是自己揽上从东宫运送夜香这个活的。
但转念一想,尔朱焕能将自己带出太极宫送到东宫脱离危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仁智宫事变时候举告桥公山得到了李建成全盘的信任。
而范丰找了个这样的活,也是因为自己当年要盯着封伦才会导致的。
说来说去,自己做的那些手脚,或有意或无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救了自己这条性命。
金光门的盘查果然不严格,与禁军一样,都不肯看一眼,甚至要捂着鼻子扭过头去,其实李善也能够理解,整个长安城的夜香都是从金光门过的,就连他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臭味熏天啊!
出了金光门,紧绷的范丰也轻松下来,小声向李善解释了几句,皇城、宫城的夜香与普通人的夜香是不同的……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