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节(1 / 2)
李善脸上笑容不变,视线落在昂首而言的赵德言身上,“这位便是得颉利可汗信重的赵德言吧?”
“赵氏起于造父,后分晋秦,再后晋化为赵,子弟遍布天下,以天水、南阳、颍川为郡望,不知足下出自天水赵氏,南阳赵氏,还是颍川赵氏呢?”
“秦国铸长城以拒胡人,赵国更有名将李牧扬威塞外,不料赵氏族人为胡人所用。”
赵德言面如土色,脸颊一鼓一鼓,虽无一言叱骂,却让他无言辩驳……李善这是在骂他数典忘祖呢。
春秋战国时期,同出于赵氏的赵国和秦国是抵御塞外胡人的主力,如今子孙却在辅佐突厥可汗。
“君王不用,臣投外国,春秋故事也。”李善叹道:“今有陛下澄清宇内,一统天下,足下却要依外族而求权势富贵……”
“社尔兄,非小弟挑拨离间……此等小人……他日颉利可汗若势衰,便是败在这等小人手中。”
阿史那·社尔嘴唇动了动,其实他真想附和几句,就因为这三万农奴,赵德言建言颉利可汗搜刮部落农奴……为了这件事,突厥内部多有人对可汗不满,再加上赵德言又建言颉利可汗集权,以严苛法令管理部落,更是惹人不满。
“早知足下言辞犀利。”阿史那·社尔淡淡道:“还请尽早送归……”
“尚未完毕吧?”李善轻笑打断道:“记得还有千匹骏马,五百头耕牛。”
阿史那·社尔深深的看了眼李善,加重了语气,“是一千三百匹骏马,六百头耕牛,已然携带,请足下不要再以此因相阻。”
温彦博嘴角动了动,他奉命巡视代州,一方面是为了与突利可汗结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欲谷设这件破事。
之前李善还叮嘱过,希望能将交接的过程拖得长一点,颉利可汗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绝不希望一场空……只要欲谷设没有被送回去,那顾集镇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突厥不会在五月下旬之前大举来犯,但并不意味着不会遣派小股兵力侵袭……特别是李善在距离云州、朔州边界处不太远的地方修筑寨堡。
但没想到阿史那·社尔一次性将三万农奴和一千三百匹骏马、六百头耕牛都送来了……让李善准备好的借口无用武之地。
李善在两仪殿敲阿史那·思摩竹杠,是一千匹骏马和五百头耕牛,但之后阿史那·思摩私下许诺了三百匹骏马和一百头耕牛。
这么急着将欲谷设赎回去……李善眼珠子转了转,但没有问出口,他感觉到这里面应该是有些什么缘由的。
没必要问阿史那·社尔,回头去问结社率好了。
马蹄声响,张士贵趋马而来,脸色颇为难看,低声对李善说:“约莫三万之众,但大都体瘦空腹,多日未有进食。”
对此李善也不意外,他上前几步,笑道:“社尔兄,这种小手段……是想耗代州粮草吗?”
不等阿史那·社尔开口,李善温和道:“若在下严守雁门关,除却军粮之外,不许一粒粮食出塞。”
“再将玉壶春秘方散于云州、五原郡……社尔兄,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阿史那·社尔脸色大变,手上用力,胯下健马不住嘶鸣,一旁的赵德言脑袋缩了回去,不敢开口。
他们都很清楚,代州出塞的货物中,最受欢迎的,也是销量最好的,同时价格最为昂贵的就是烈如火清如水的玉壶春……可以说霞市马引很大程度上是和玉壶春挂钩的。
如果李善将秘方散在五原郡,就会损失一大财源……但同时对突厥来说,这是一次让人心惊胆寒的杀伤。
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损依旧八百,但杀敌绝对不止一千。
交接(下)
dtz括地广阔,但王帐设于五原郡,这不是因为颉利可汗喜欢五原郡,而是在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三代首领的统治下,五原郡已经是不弱于中土大郡的存在。
虽然大多数人还保持着居住帐篷、游牧的习惯,但早就开荒种地,被掳掠来的汉家农奴带来了稳定的农作物的收获,这才是突厥王族定居五原郡的根本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玉壶春秘方泄露,散播在五原郡,那些喜爱美酒,或想以此获利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将粮食投入酒坊……
最近几年,突厥时常饥荒,而且就像李善前年提及的那样,刚刚过去的这个寒冬,多少牲畜冻毙,五原郡储存的粮食不仅是粮食,更是颉利可汗维系自己地位、权力的一大利器。
但如果大量的粮食暗地里投入酒坊……阿史那·社尔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一片冰凉。
这不是在颉利可汗、突利可汗之间挑拨离间,而是在突厥嫡系部落和依附部落之间埋下毒刺。
“社尔兄,此次会面之后,只怕两国大战尘埃落定之前,再无会面之日。”李善亲热的握住魂不守舍的阿史那·社尔的手,“此地距离雁门关,步行至少三日,若是饿死大半,只怕在下要受陛下责罚,社尔兄……于心何忍?”
狗屁于心何忍,阿史那·社尔手用了用力没能抽出来,“如何会无会面之日,代州总管府辖代州、朔州,据说前隋还辖云州,自有会面之日。”
你在代州搞东搞西,搞得五原郡都快翻了天,你觉得今年颉利可汗会忍气吞声不发兵讨伐?
到时候肯定有会面之日!
阿史那·社尔想起私下颉利可汗不止一两次发誓,必要生食此子血肉!
“难难难!”李善叹道:“在下虽因偶有微功,被列入宗室,册封郡王,但毕竟尚未加冠,何能晋代州总管?”
阿史那·社尔一个激灵,“足下要回朝?”
“确实如此。”李善也不隐瞒,这事儿在代州官场并不是秘密,“陛下调永康县公李药师北上赴任代州总管,约莫五月就任。”
“颉利可汗总不会在五月初就发兵来攻吧?”
阿史那·社尔还在嘴硬,“未尝不可。”
“哈哈哈!”李善长笑道:“突厥每每五月下旬、八月中旬攻伐河东,为的就是劫掠粮草,若是久攻不克,只怕粮草断绝,部落不宁,颉利可汗理应不会如此不智。”
面前这厮对突厥内情了解的非常深,阿史那·社尔深吸了口气,“以足下手段,必有重逢之日。”
李善摇了摇阿史那·社尔的手,“于战场相见,某更愿与社尔兄品酒畅谈。”
两人心里都清楚,突厥、李唐必有一场倾国之战,阿史那·社尔相信,一定会在战场遇见李善。
而李善在想,如果按照历史轨迹,面前的这位阿史那子弟要么是死在了战场上,要么是宿卫宫中,为天可汗爪牙……还是很有可能和自己品酒畅谈的。
针锋相对了几句后,李善指了指远处,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史那·社尔脸都僵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我负责这三万人的三日粮草?
掰扯到最后,一直到那边的农奴交接完毕,突厥人赶来了一千多匹良驹和六百头耕牛,刘世让、苏定方已经率军前来接应,阿史那·社尔才松了口……让人赶来了几百头羊充为口粮。
“社尔兄放心便是。”李善略略施了一礼,“玉壶春乃是在下敛财利器,不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会散于五原郡中。”
阿史那·社尔面色阴沉,勉强露出个哭一般的笑容,“当年以为,足下之智可比留侯,今日方知,足下之谋更类献侯。”
李善身后的温彦博微微颔首,也赞同这个评价……至少从今日李善欲散玉壶春秘方一事来看,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