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1 / 2)
姬扬闭眼调息了许久,扶着树缓缓起身,往地势更低处走去。
林外荒漠时有兵巡犬吠,唯独这里连半枚脚印都瞧不见,显然有更凌厉骇人的存在埋伏更深。
两处都是绝境,无非看他怎么选。
“……奇怪。”
他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感觉行囊里的摇晃之意更加清晰。
自打误入魔界以后,他随身带着的那枚蛋便像是醒了。
先前他和宫雾在奇险秘境里杀了六眼花豹,还捡到了两枚灵蛋。
转生庵说,没有花纹的那枚死蛋是一味好药,当天便由比丘尼拿走了。
另一枚蛋由于宫雾养着豹子的缘故,一直由姬扬贴身带着。
宫花橘养得如同顽皮花猫一般,把谷里孔雀追得漫天乱飞。
那两枚蛋原本也是幼豹吃食,也不知道里头孵得到底是蛇是鸟。
姬扬给那枚蛋贴了持温灵咒之后,隔三差五都会照看一次。
有时宫雾戳一戳它,那蛋会微微摇晃,像是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一孵便是数月,后来连涂栩心都看得纳闷。
“猫三狗四,哪怕是孵个狼出来也该够日子了,这里头能是什么?”
越这么说,蛋越是八风不动,安安稳稳地睡着大觉。
姬扬误入魔界之后,那灵蛋像是倏然察觉自己大限将至,一直在不住摇晃。
此刻青年走了两步,它晃得更急,连带着行囊也微微发颤。
姬扬把蛋托在袖上,一拂手把它变回原先大小,看见蛋上花纹更深,已有微微裂痕。
他看得皱眉。
“这可不是破壳的好时候。”姬扬低声说:“你应该能察觉到,这附近并不安全。”
“你贸然跳出来,我未必能护住你。”
灵蛋似乎能听懂他的意思,本来还在摇晃着啄壳,临时老实了。
姬扬把蛋变小又收回去,刚走几步,行囊又晃起来。
他看顾着四方动静,询问道:“你一定要今日破壳?”
蛋晃了晃,隐隐有叽喳声。
……还是只鸟。
姬扬轻声道:“你若出来,如有安全归处,自行寻去吧。”
“如果没有,记得躲在我袖子里,别被妖魔一口给吃了。”
蛋小幅度又晃了晃,好像是听明白了。
他不再管它,在残阳里往更深处寻去。
白骨枯林深处,隐约可见有环状洞窟,结构很是奇诡。
反常的是,这附近均只有他一人的脚印,连气息味道都独他一份。
没有虫鸟鸣声,没有兽行足迹,如同死气沉沉的一处废谷。
姬扬握紧剑柄,一路不敢掉以轻心。
寂静里,只有鸟啄蛋壳的单调响声,好似平地上有人在敲门,很是瘆人。
“叩叩叩。”
“叩叩。”
他绷着神经,已在担忧这声响会招来危险。
可行囊里幼鸟啄壳更快,似是急于出来。
姬扬紧贴岩壁行路,把手掌都按在岩石沙土上,不断确认除了啄壳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动静。
“叩叩叩。”
如同敲门声的鸣响里,他突然间听见有什么在嘶嘶做声。
紧接着不等人反应,从岩壁到山脉都轰然震颤,好似大地要骤然裂开!
姬扬倏然起身,飞身腾至半空。
竟有八尺来长的血盆大口自地底破土而出,横贯半空扑咬而来!
他剑飞如梭,一闪身避开惊险一咬,侧头便看见那巨口里翻转向外的密密麻麻六层针齿!
臃肿盲虫生得遍身棘刺,长到还未看清尾巴便一头扎进沙层里,如大蟒般潜泳深处!
好险!!
他再飞高更多,便会被魔守们寻见踪影。
可如果再低一些,没等闪避开这般啃咬,恐怕会连人带剑给扑到地上!
一上一下尽是死路,只有那幼鸟还在不住剥啄。
“叩叩!叩叩叩!”
没等姬扬反应过来刚才蹿至高处的是什么物事,那棘刺沙虫蛄蛹着再度杀来,一冒头又张开了六层密齿!
他侧身再避,长剑末端竟蹭到倒钩针齿上,如脆壳般便被轻易刮走了!
青年倒吸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急召铃铛呼啸四周,以扰开它的听觉。
棘刺沙虫只是扭动着一顾,便循着气味再度扬起重重獠牙扑咬而上!
千古以来,悲哭窟何曾有过除它以外的胜者!
这一身刺皮,刀剑不侵,火烧不裂,连肚腹都一并裹得严严实实。
便是魔渊主人来了,一样会绕过此处,不扰了这噬人浑虫的清净!
姬扬强控着残剑飞行避顾,被一甩尾拍到黄岩沙坡上,呛出一口浊血。
行囊杂物散落一地都变回原般大小,彻底失去灵力护持。
那沙虫竟然灵窍全开,且生了三条可分可拢的蝎针长尾,杀人亦是轻如反掌!
他眼看那阴影逼近,心知今日将命断于此,悔极而笑。
倏然里,一声清啼试探着叫出来。
沙虫厉鸣一声,极恐慌地扭动起来,立刻就要调头遁去。
可那鸟儿顶开蛋壳,更坚定地长声清嗥,声响比方才还要来得嘹亮。
拱桥飞廊般的巨虫竟被这一声定在原地,浑像是被捉住七窍般动弹不得!
姬扬抹开嘴边浊血,肋骨已被拍断了一根,强撑起身体看向鸟鸣处。
幼鸟浑身还糊着蛋清,扑棱着钻出半腿高的蛋壳,把长尾翅膀都舒展开来,很是畅快地抖擞一番。
只见它额上翎羽纤灵飘逸,长尾拖曳深青眼翎,周身玄青粼粼生光,已有几分凤皇之形!
青年怔怔伸出手去,拂开它修长细颈上的黏液,哑声道:“你……是鸾鸟?”
小鸾鸟欢啼一声,展翅扑棱两下,直直朝着拱山般的庞然巨虫飞去!
沙虫仍被远古时的恐怖记忆震慑着,尚未明白这仅仅是一只雏鸾。
还未等它在先祖尽被屠戮的惨梦里惊醒,幼鸾已经飞至它的巨硕脑后,一啄便刺透筋脉,挑出深藏其间的虫丹出来。
沙虫悲鸣一声,竟就如此踉跄着跌摔在地,溅得满场沙尘仿佛落雨!
幼鸾本欲自己咽下虫丹,可又歪着脑袋看着满身是血的姬扬,如小豆子般在比她大几十倍的虫脑袋上蹦了两下,歪歪扭扭地飞过来,把虫丹放到姬扬手里,很亲昵地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姬扬满口是血,仍处在亲见飞鸾的惊异里。
他被断掉的肋骨刺得腹痛不止,浑身上下尽是伤痕。
可就在此刻,无情道心似欲浮起,在等他渡此一劫。
青年缓缓闭上双眼,把重得性命及亲抚鸾鸟的情绪都一并驱散。
喜这一字,不要也罢。
无情之痕在丹田里猛然炽亮,已是功成。
他再睁开眼睛时,眸子里全无波澜,周身灵力却在急速恢复积蓄。
无哀无喜,此道已开。
鸾鸟见青年只静静看着自己,又蹭了蹭他的手,扬起翼展飞回沙虫的浑圆身躯上,开始自顾自地啜饮它的灵髓。
那沙虫明明还囫囵活着,却好似已因本能被震慑到彻底断了念想,一动不动地任幼鸟将自己活吃至死。
青年缓缓坐起身来,一扶肋下自行回位,剧痛里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