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6 / 8)
“姐,那个文件袋在你车上吗?”
“在啊,怎么了?现在就要送来给你?”
那是他走得急落在家里的东西,让卫凝然帮他带回来,昨天到桉市时已经很晚了,她就没送过去。
“你中午有时间吗?能不能直接帮我把东西送去第一监狱给晏贺明?”
卫悠然是警校毕业的,同学遍布公安系统各个领域,晏贺明是一名狱警,跟卫凝然的关系也一直都不错。
仗着经理级别的人没那么严的考勤要求,卫凝然还没到中午下班时间就溜了出去。
从公司开到第一监狱,不堵车也得半个多小时。
监狱的门禁b较严,晏贺明提前打过招呼,卫凝然直接把车从大门里开了进去,但也仅止于这个停车场,别的地方她可不敢乱窜。
坐在车里等晏贺明的时候,她一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一边脑洞大开地想着要是有人越狱会怎么逃,目光瞥到另一边的一辆黑se轿车时,整个人却都是一愣。
那车……好像褚熤那辆。
车牌被垃圾桶挡住了,她从车上下来,正想靠近仔细瞧瞧,便又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朝那辆车缓缓靠近。
真的是褚熤。
他怎么会在这里?
褚熤显然也看到了卫凝然,脸上同样全是诧异,但顿了顿,他又继续如常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看到褚熤身上的白衬衫,卫凝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他的衣服。
可现在还怎么躲?为什么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也能遇上?
但是很奇怪的,明明已经觉得很尴尬了,心里却又忍不住在想,他身上穿的,是她买的那件吗?
男士的白衬衫长得都差不多,她当初能买一模一样的,是因为她穿着这件的领标没剪,如今就这么看个外观,她还真不敢确定。
不过,两件衣服看着确实是很像,这能算是……情侣装吗?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过,她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总觉得每次一见到褚熤,思绪就乱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在她胡思乱想的十几秒里,褚熤也已走到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笑:“好巧啊。”
“是啊,我……”在他面前本就不够淡定,如今因为衣服的事而心虚,卫凝然便更加觉得窘迫了,“来找个朋友,你呢?怎么会在这?”
“来看个朋……”
话未说完,他又顿住,短暂地停了两秒,忽然低头笑笑,改口道,“来看我爸。”
卫凝然有些懵,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记得他们家是经商的,生意还做得很大,而这里是监狱,他爸好像不太可能在这里面工作。
看着她眼中无意识露出的疑惑,褚熤笑道:“我来探监,我爸在里面。”
卫凝然只觉脑袋里“轰”的一下,一瞬间好像什么思维都没了,大脑陷入一片短暂的空白后,才又慢慢地有些零碎的念头冒出。
这些年,他们家遭了什么变故么?他又都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
x口有点堵,有点疼,想询问,想安慰,却又开不了口。
反倒是褚熤继续微笑着道:“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我去桐城一中之前,他就被判了刑,无期。”
居然是这么早的事么?
卫凝然有些不敢置信,那时候,她那么关注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转去桐城上学的?”
褚熤点头:“他被抓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我那时年纪小,受不了流言蜚语,所以,g脆转去桐城。”
说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看不出什么苦涩悲痛之情,整个人都很平静。
卫凝然想,他应该是早就已经释怀了吧。
但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不管你爸做了什么,他的罪都跟你无关,你又没做错事,如果真有人因为这个说些难听的话,你也不必在意。而且,他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见褚熤直直地看着她,卫凝然不自觉地住了口,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卫凝然,谢谢。”
他说得很认真,一双眸子看上去极其深邃,迎上他这种目光,卫凝然反而更加不知所措。
连刚才那番安慰的话都说得g巴巴的,她有什么好值得谢的?
“这句谢谢,不只是因为你刚才的话,还有,十三年前,我刚到桐城一中时,你说过的话。”
她当时说什么了?
卫凝然完全不记得。
父亲被捕那年,褚熤十四岁,刚念完初二。
那时父母已离婚八年,他一直都跟着母亲,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
直到有执法人员上门,让母亲配合调查。
慢慢的,消息传开了,父母的朋友同事,身边的长辈,学校里的同学……所有人都知道,褚熤有一个因为贪w受贿被抓的父亲。
他上的中学是全省最好的几所中学之一,里面的学生b他家有钱有势的多得是,b他成绩好的也不少,他从来都不算最起眼的那个。
可因为父亲的事,他成了学校里最受关注的人。
从前司机来校门口接他,偶尔也会听到有人感叹“他家的车好贵”“他家好有钱”之类的。
可后来,全都变成了“这车是他爸贪来的吧”“他还好意思穿名牌”“他家的全是脏钱”……
那个时期的少年,敏感又脆弱,一边为父亲被抓的事担忧惶恐,一边遭受流言的折磨。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因为听多了那些话,对一直坚信的事产生了怀疑。
所以有一天放学回家,他直接去问母亲:“我们家的钱真的脏吗?”
母亲没说话,倒是一直在气头上的外公忍不住大骂:“就他那个p大的官,能为我们家做什么?他贪的那点钱还不够老子买一套房的!”
父亲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涉案金额具t有多少没人知道,可母亲托人打听过,大概估算应该在三百万以内。
确实,三百万还不够买他们住的那栋别墅。
褚家发家得早,做的是服装生意,父亲在国税局工作,主要是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款被查,据说真正受贿的金额不足二十万,与褚家扯不上瓜葛。
何况父母已离婚多年,外公又向来都看不上那个当小科长的nv婿,更不屑于找他做什么。
若是褚家真的有问题,母亲不会在配合调查后全身而退。
可这些,没人会在意。
那些在背后看笑话的人,那些义正言辞的人,都只会添油加醋地一遍遍传着流言蜚语,恨不得直接戳着褚家人的脊梁骨骂。
那段时间,褚熤对上学这件事有些抗拒,可待在家里照样不得安宁。
母亲常和外公外婆争吵,外公外婆怨她当初眼瞎,居然看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公务员,也怨她当初固执,非要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母亲同样怨他们,怨他们总是瞧不上她的丈夫,怨他们总是ch11u00地对nv婿表达他们的不满和不屑,b得她被离婚,也催生了她的前夫对金钱的渴望与贪婪。
在这件事上,好像谁都有错,谁都摘不g净。
就连褚熤自己有时都在想,若非父母离婚后父亲还经常给他买些昂贵的礼物,是不是就不会在那个泥淖里陷得那么深?
初三下学期,父亲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以贪w罪、受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