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1 / 2)
管家斥责:“没规没矩,大夫人和大小姐行事,是你能指摘的?何况大夫人已经派人报信,说小姐路上身体不适,行动间不方便,自然要慢上一点。”
亲信苦着脸道:“奴才不敢,夫人小姐是主子,奴才哪敢指摘?只是老夫人派咱们来接大夫人大小姐,回去的迟了,没法子跟老夫人交代。这身体不适,最多也就是走不得路,抬出来就行了,何必迟迟不出来,叫咱们干等着。”
这话说得不错,大夫人母女回去的晚了,老夫人心中恼怒,到底也心疼孙女儿媳,不会当众给大夫人母女挂落,那责任自然就要落到他们这些来接人的下仆身上了。
管家有些心烦:“好了好了,别说了,谨言慎行。”
他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天边闪过滚滚雷霆。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转瞬间大如瓢泼。
围在码头上的人瞬间哗啦啦全散了,忙着找地方躲雨,唯独车队一行人不得不守在原地。
管家这一行人出来接人时还是日光明媚,根本没想过会天降暴雨,自然没带伞。又不能钻进车里躲雨,不消片刻,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正当管家咬咬牙,准备先吩咐车队寻地避雨时,身边亲信语气兴奋地道:“来了来了!”
远处码头内,一行人出现在雨幕中,赫然正是大夫人郑道容和大小姐文鸢的随行婢女护卫。数把遮雨的巨伞团团撑开,护在正中。
雨打的人睁不开眼,直到那一行人行至近前,管家他们才愕然发现,怪不得这行人前行速度极慢,原来大小姐文鸢竟然是躺在一张美人榻上,被抬过来的。
大夫人在婢仆簇拥下登车,衣角一滴雨也未沾湿。护卫们将美人榻也合力抬上大夫人所在的车,大小姐文鸢躺在榻中裹着锦被,额头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面青唇白毫无血色,看着格外惨淡。
管家在文家做了很多年,深知这位大小姐的古怪脾气,原本还以为大小姐此次称病不过是借口,见了大小姐的脸色心中一惊。连忙抹了把雨水上去行礼,又张罗着命人把行李运上后面的车。
行李中有只黑犬,装在一只极大极宽敞的笼子里,两个婢女打着伞,生怕这只夫人的爱宠淋了半滴雨。
亲信跟在他身边,同样被雨打的睁不开眼,等到了后面车上,才很小声的骂了句:“奴才命真是贱,贱的不如狗。”
他这话骂得虽说是自己,一旁的几个人也跟着垂下头。管家听了心中不好受,淡淡道:“等着看吧,回了宅子,安生不了。”
亲信不解,管家却忌讳,生怕大夫人身边带着修行者护卫,耳目灵便,听见了又是一场是非。只悄悄抬起手,比了个二。
——二小姐回来了。
文家尚在酝酿的争端,慕容灼和景昀一无所知。
二人抢在天色变幻前,趁着天光大亮进了天端城。
几个地方走下来,她们的习惯已经养成,一入城先去找住所,定下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倒不是景昀和慕容灼多么喜欢享受,半点委屈不得,而是最好的客栈往往管束最严,最好的房间往往闹中取静。
很适合她们这样从外地来,一天到晚行踪不定喜爱密谋的人。
定好房间,景昀准备带慕容灼出去打探消息。
“道殿以前有一项弟子选修的常识课,其中讲过打探消息的最佳地底。”
慕容灼洗耳恭听。
“第一,是酒楼、茶馆,人来人往,消息众多,缺点是人多眼杂,很难弄到可靠且机密的消息。”
慕容灼点头。
“第二,青楼楚馆。”
慕容灼目露向往地点头。
“第三,地下黑市,专门的情报场所。前者消息广泛,但很危险,容易被盯上;后者很难找到,并且情报多半只做稳妥生意,不一定会卖给你。”
慕容灼嗯嗯嗯地用力点头。
“那我们去哪里?”她问。
景昀说:“地下黑市我带你去过了,情报场所找过去太麻烦,且容易打草惊蛇——毕竟我们要的消息虽然简单,但不太寻常,所以暂时往后放一放。”
“所以我们现在去……”
“青楼!”慕容灼抢答。
“酒楼。”景昀说。
慕容灼大为愕然:“为什么?”
“白天青楼不开门。”景昀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尽量多写点,晚十点前更新。
50 谒金门(四)
◎拂微宫◎
景昀和慕容灼都是挥金如土不缺灵石的人, 二人的客栈就在天端城最热闹富庶的城东。从客栈出来朝东二百米,人流熙攘的大街上矗立着一座华丽气派的酒楼,正上方悬挂着一方牌匾, 铁画银钩三个字“玉脍楼”。
这时候其实不是饭点, 玉脍楼中却依然坐满了人。伙计匆匆迎上来,将景昀和慕容灼引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座,每张桌子之间隔了很远, 中间再用竹屏风分隔开。这里固然不及包间隔音隐蔽,但低头可以直接俯瞰一楼大厅,视野非常开阔。
齐州菜口味偏辣偏甜,和景昀口味不太相合。她随意点了几道茶点,让慕容灼自己点菜吃,朝伙计招招手, 示意他过来。
伙计走过来的瞬间, 无形的气流铺展开来, 将竹屏风内包裹成一方隐蔽的天地。那伙计还犹自不觉,笑道:“客官有什么话要问?”
景昀随意道:“问问天端城的情况。”
那伙计一愣,旋即笑开:“您不是天端人吧——好嘞,敢问您想知道什么情况,是人是事还是景?”
景昀沉吟道:“听说你们这里有拂微宫, 香火还很旺盛?”
伙计哎了一声:“是,也不止我们天端, 整个大魏有好多拂微宫, 单朝廷就修了六座, 我们这里的拂微宫就在皇城外边, 每年大年初一, 那是宫里的皇帝和娘娘都要亲自去拜的。还总有些过路的仙长去拜, 仙长和皇上都拜的,总不会有错吧。”
一旁,慕容灼微露愕然之色。
景昀却不意外。
拂微真人这个名字,在齐州以外早已被普通人尽数忘却,但在齐州却大不相同。
说到底,不过是王朝更迭,御座上皇帝求一个正统名分的缘故,这背后最幽微细密的关窍,在那几本史书里就可清晰窥见。
齐国亡于纯华三年,梁国取而代之。当时的梁国君主举着伐齐的大旗,攻陷了齐国的领土,正因为此,梁国皇帝要将这蚕食到手的大片江山坐稳,就必须有一个无可摇撼的正统名分。
要取得正统名分其实不难,毕竟齐末几位皇帝就没有一个贤明君主,个个在昏庸无道这条路上狂奔。梁国发兵攻打,是扬清激浊,是救万民于水火。接下来梁皇只要将齐国踩进地里,再施恩于民,很轻易就能收拢民心。
问题就出在这里。
要谈齐国的昏暴君主,那足足可以上溯至灵帝平帝和厉帝祖孙三代,这三位昏君庸君暴君一手将齐国拉向亡国之路。尤其是厉帝,他的残暴之举罄竹难书,古往今来暴君榜里足可列席前十。谈起昏暴不提一句厉帝,那真是格外没有说服力。
但偏偏厉帝生了个好儿子,更有个好孙子。
他的好孙子是齐国末期唯一可以拿出来称道的明君齐惠帝,而他的好儿子就是一手将惠帝扶上皇位、道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拂微真人。
提起厉帝,没有人能绕开惠帝,更没有人能绕开拂微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