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意拉拢雨村做西席(1 / 2)
一时吃过了晚饭,赖尚荣便以考校学问为借口将赖瑾唤到劝学斋。细细说了当日在药王庙遍寻沈二而不得的事儿。赖瑾听闻此讯,越发惦念儿时玩伴,奈何沈二一出京城便杳无音讯,行动机密,他又不敢动作大了惹人怀疑,便也无可奈何了。
父子两人又一一叙过别时情绪,或谈一路风土人情,或诉学上先生讲义。赖尚荣生平仅得一子,平日教养悉心精致,生怕教条迂腐反而移了孩童本性,便总是有意无意给赖瑾灌输一些民间实事抑或朝廷举措,也不拘赖瑾是否能听懂。倏忽间天色已过二更,孙氏打发人来请两人回去安置,父子两个相视一笑,各自归房休息暂且不提。
次日一早,赖瑾起身梳洗后照例去正房给赖嬷嬷和几位长辈请安。彼时丫鬟婆子已经安置了桌椅,开始摆饭。寂然饭毕,陡然听见外头小子传报说有人来访。众人不免狐疑。
赖尚荣开口问道:“打听清楚了是什么人?“
那小子摇头说道:“不认得,他自称姓贾,暂且住在荣府后面的兴隆街,说和大爷有同行之缘,今探得大爷住所,特来拜访。”
赖尚荣恍然,冲着赖嬷嬷等人笑道:“我知道是谁。这人姓贾名雨村,乃是林姑爷聘的教习,此番随着姑娘上京。听说和荣宁二府有些远亲。”
赖嬷嬷闻言,立刻说道:“既然是林姑老爷看重的人,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快请快请。”
那小子应了一声,转身下去。这厢赖嬷嬷又指使着丫鬟撤去杯盘碗筷。赖尚荣则跟着赖大赖二去了前厅接待不提。
因林姑娘昨儿才来府上,老太太一时高兴便免了宝玉今儿的学。赖瑾自然也不必进府请安,便陪着赖嬷嬷和孙氏在内厅闲话聊天。赖大媳妇和赖二媳妇略歇了歇便入府上工不提。
少顷,前头伺候的下丫头子便过来传话道:“大爷让小少爷去前头见客。”
赖瑾略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赖嬷嬷立刻说道:“那你快去吧。听尚荣说这位贾大爷也是进士出身,你过去了正好和他请教请教学问。”
赖瑾低声应是,先是回房换了见客的正经衣裳,这才迈着步子施施然前往正厅。
彼时赖尚荣和贾雨村两个相谈契合,并不见赖大和赖二的身影,想是去荣宁二府上工去了。赖瑾走到两人跟前,躬身见礼道:“给父亲请安,见过贾先生。”
赖尚荣暂且停了话语,冲着赖瑾颔首微笑。赖瑾乖乖的站在赖尚荣身旁,笑容浅淡,神情从容。衬着那粉雕玉琢的脸面,一身精致的华服,越发显出两分玉团可爱。那贾雨村细细打量半晌,又携手问赖瑾几岁,读何书。赖瑾一一答应。贾雨村见赖瑾言语清楚,谈吐有致,不免开口赞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雨村在兄长面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赖尚荣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自得,口中却十分谦逊的说道:“雨村兄谬赞,不过是小儿家家童言童语罢了。”
贾雨村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弟今次陪同女学生前来京都,倒也是另有别事。如今弟所求之事略有眉目,想来不过一二月间便可成事。这一二个月弟左右无事,若尚荣兄不嫌弃,弟怜爱令郎之质,倒可在闲暇之时教导一二。”
赖尚荣闻言,略有诧异。面上却滴水不漏的笑应道:“雨村兄若有此意,那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瑾儿,快来拜见先生。”
赖瑾闻言,虽然心中略有不愿,但只是拜先生又不是拜师,自觉无妨。便立刻端起茶几上未饮过的茶水见礼道:“赖瑾见过先生。”
贾雨村含笑接过赖瑾手上的茶盏,又略微试探了赖瑾的进学程度,但觉赖瑾虽然年纪尚小,但功课扎实,且言语间略有一二者惊人之语,可见天资优渥,心中越发满意。
他本就是进士出身,至大比之期,又十分得意,会了进士,选入外班。次后顺风顺水径自升了一府知府,自然称得上是才干优长。只不过生性贪酷,兼且那时年轻气盛,少不得有些恃才辱上,最后闹得众叛亲离,被上司摆了一道,触怒龙颜,即刻革职。
他心中虽有惭恨,但自知大局已定,再添怨怼也是无用,便十分配合的交代了手上公事,此后辗转成了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西席,又精心钻营走了贾府的门路不日赴任金陵知府。那贾雨村吸取前番教训,还没上任便开始拉拢一些有实力有才学者,只想他日功成名就,可以互为盟友,不至再有前番遭人排斥构陷之举。挑来选去,便选到了赖尚荣的头上。
这赖尚荣本就出自贾府门下,论关系自然比自己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远亲要热络得多。且他自身才学优上,兼之更得了林如海的青眼提拔。据他所知,此番回京,林如海不仅将自己当年科考之时的手稿悉数送与赖尚荣,更写了几封荐书将他引荐给几位久负盛名的当世大儒。这样的优厚待遇可是连自己都艳羡非常的。贾雨村自知,虽然林海此举当中固有拉拢赖家照料黛玉的心思,但若不是赖尚荣自身有才干能力,想必林如海也不会费事罢。
如此一来,贾雨村更存了交好赖尚荣,他日互为朋党的心思。
贾雨村的心思,赖尚荣自然了如明镜。但来时林姑老爷便和他细细说了这贾雨村的情况,虽然才干优长,但性格钻营偏执,恐将来非得善终,只吩咐自己尽量斡旋便是,切不可将之引为知己好友。赖尚荣倾慕林如海的学问见识,自然将林如海的话引为圭臬。所以这一路上赖尚荣和贾雨村只谈风月诗书,倒也不提旁个。
如今贾雨村骤然提出要教导赖瑾学习,赖尚荣便以拜先生之礼堵了贾雨村要收徒的借口。贾雨村本来只想着与赖尚荣交好,教导赖瑾也不过是示好的举动罢了。因此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此后赖瑾在贾家义学下学之后,还要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聆听贾雨村的教诲。赖瑾虽然不齿贾雨村的为人,但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贾雨村恃才傲物,骄矜狂傲,果然也是有真本事。或侃谈经史深入浅出,或分析应试文章犀利详尽,这一两个月的学习竟让赖瑾进步飞速。此意外之喜,倒让赖瑾越发高兴,对待贾雨村时也不免多了三分真心敬重。毕竟古往今来,身有大本事者不拘英雄枭雄,总是令人敬佩的。
而之后贾政从赖瑾只言片语中获悉此等消息,他本是爱好诗书之人,当年也曾雄心勃勃势要下场科举,挣出个清流名声。怎料自己名讳上犯了祖先的忌讳,此生再无科考之机遇。虽然先父逝前替自己谋了主事之衔,但贾政不以为是自己才学平庸,反而觉得是先父怜惜稍作补偿,每每思及自己只因一个名字,生平大业便付诸东流,贾政更是懊悔的心如淌血一般。次后自己有了子嗣越发吸取教训。在起名的时候不拘俗雅,定得不犯忌讳,此后又悉心教导,那大哥儿珠儿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子,岂料天妒英才,早早的便去了。二儿子虽然也有个大造化的名头在外,但从小便鼓捣脂粉,流连内帏,毫无世家子弟应有的刚性果毅。闹得最后贾政每每看到宝玉更思及贾珠,越发抑郁的丢开手不管。
贾政自己如此经历,更是越发敬重贾雨村的才识学问,便倾心相谈请贾雨村在教导赖瑾的时候不妨多多提点宝玉一番。贾雨村乐得巴结荣府之势,自然是再无不可的应承下来。那贾宝玉生平最厌烦贾雨村这等积极钻营的国贼禄鬼之流,只慑于贾政之威,不敢悖驳。只好扭股儿糖似的又求到了贾母的头上,贾母一来心疼宝玉既要上学又要补课辛苦极了,二来也确实满意贾雨村的手段学问,竟免了宝玉和赖瑾两个的下午之课,吩咐两人只需上午去学堂读书,下午去贾雨村跟前聆听教诲,晚间倒可不必再研习学问,只顾顽耍罢了。
贾宝玉满心想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