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顾运慢慢走过去,在桌子另一端坐下,看他桌上放着公文, 先问了一句:“你病得很厉害?”
司桓肃神色淡淡:“何以这么说。”
顾运心说, 他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么。
不过司桓肃也没能她回答,道:“好得很, 别的无需你操心, 你且只需先将自己两只手养好, 否则, 过几日, 你大伯父看见, 误会我真的对你动了刑罚,恐不止不能助我拔出梧州的势力,还会适得其反倒向另外一边,那我这一场, 可真是做了无用功。”
“养着呢, 它也不是我叫它好它就能好的。对了,正经要问,你我大哥和姐姐可都有消息了?”
司桓肃将手边一封拆过的信件扔了过去。
口中说:“那日马车向着江阳方向那条路跑过去, 黑衣人只追了一段路就撤回, 只是不想中途顾大小姐遇见张世正归故里, 那边将令兄令姐请了过去, 现人已经在江阳了。”
顾运脸上露出惊讶来, “张老先生?怎么这般巧?他且是我姐姐的先生, 没想到如今回江阳了。”
张世正是当世大儒, 曾官至内阁大学士,六十岁致仕后一心著书立说, 机缘巧合收了当年十来岁的顾泰做了学生,教过她三年书。
是正经的师生名分。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师生关系比之父子关系都亲密。
老师来请,学生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顾运现下看的信,是顾泰托孟讳送回来的,讲明原由叫她勿要挂念担心的意思。
司桓肃道:“你们家大小姐倒是好运道,原本是要她来促成那件事,眼下被人请走,那事就只能落到九小姐身上,虽然你尚小,可亦只能如此了。”
不明不白的几句话,听得顾运心里柜古怪不已,“你到底要做什么?何不明说。”
司桓肃将她上下一打量,继续方才那话:“也使得了。”
“到底废什么话?为何不讲清楚?”顾运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她发现,自己差点陷入了一个误区。
堪堪只与司桓肃相处了几日,就因为一路上一起遭遇惊心动魄的险事,不觉间心态潜移默化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几乎以为司桓肃是相熟能随意说话的人了。
方才几句话,才将顾运拉扯回来,此人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看待。
这位不是什么普通人,是皇上的爪牙利齿,是把顾家卷入两难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这样的人怎么会感情用事?
她却差点被迷惑!
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顾运在心里给自己上了几个警报。
再去看司桓肃,那眼中尽是冷静的算计。
此番自己一路受罪皆受他连累,可见有半分悔意恨意?
不曾,
她抿了抿唇,捏着手里的信纸,忽而沉声说:“你知道这是我姐姐给我的信?为什么要拆,你是不懂何为尊重二字吗?”
司桓肃静静一瞥,“你在说什么笑话?果然恐是年纪小之过,你当我是什么人?稽查司过手的东西,能给你已经是格外授意,你与我在这里谈什么尊重?”顿了片刻,哂笑一声,“顾小姐是不是忘了,你并非我请来客人。”
顾运脸色沉沉,是了,她是差点忘了,她是人质不是客人。
“多谢你提醒,以后定然再忘不了了。”
说罢,起身直接出了书房。
顾运实是自己在屋子里懊恼反省,把顾泰写给她的信看了又看,回头自己又研了墨水,铺开纸,提笔写了起来。
在屋子里一坐就是许久。
晌午丫鬟进来请她出去用午饭,顾运头也没抬,说不饿,身体还伏在桌上,继续写东西。
丫鬟满脸迟疑犹豫,但见顾小姐根本不理人,只做着自己的事,还是转身出去了。
外头花厅里,管家问顾小姐可说了想在哪里摆饭。
丫鬟摇摇头,回说:“顾小姐说并不饿,就不用午饭了。”
管家拧眉:“这怎么行?都是怎么伺候的?小姐说不吃,难道你们不会劝,就真这么直挺挺让姑娘饿着?谢大夫让吃的药膳已经炖好,得了,一个个的,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我亲自送过去。”
管家提着药膳过去了。
果然顾运依旧说不想吃,管家便忙端着张笑脸劝说:“小姐先前沾了凉水,大夫也说了有风寒的内症,身体上的事情可不是能开玩笑的。这药膳都是捡了最上等的好药材食材熬出来的,足足炖了有一上午,小姐好歹用些吧。”
顾运不是不听劝的人,管家说了这许久,好话一箩筐,她再拒绝的确,的确也过意不去。
放下笔,才说:“那你端上来,我吃几口就是了。”
管家“哎哎”应了两声,连忙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膳。
顾运拿勺子搅拌了一下,一口一口吃起来。
吃了一半,再不肯动,管家方装下剩下的,提着食盒出去。
那边司桓肃来从外书房过来了。
见管家从内院出来,开口问:“你怎么去里面了。”
管家苦着脸说道:“顾小姐不愿意吃午饭,这送去的药膳也之肯吃一半。”说完还叹了口气。
又道:“大人也饿了吧,我这就叫人摆饭。”
司桓肃知道顾运是早上与他说话争吵置了气,恐恨不能立刻离开才是好。
那原是个十分不与寻闺秀一样的人。
他淡淡垂着眼皮,在自己这桩事情做完之前,的确不能放她离开。
就这几日几功夫了。
总归会恨自己,早一日晚一日,并不重要。
司桓肃养病到第三日,从面上已看不太出来,这日一早,他换上稽查司的制服,拜访了太守府邸。
太守因被牵扯进与杨家的贪污受贿勾结强占民田的案件中,已经被姚州牧派过来的审查人员暂时撸了职务,命随时听侯提审。
司桓肃一出现,马上被太守的人恭敬请了进去。
一露面,太守就是一个躬身,端的竟是要跪下,直诉苦说:“司大人!您一定要救救下官呐!”
司桓肃往那太师椅上一坐,看着人,淡淡道:“若果真有那个胆子,私下与杨家人勾结坐下那等恶事——”他一笑,“本官且是来替皇上提前送你上路。”
冯太守抬袖擦着额头上的汗,膝盖咚地往地上一跪,“天地苍生明鉴,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承陛下信任才将下官调任到此处,怎敢犯事,还叫姚州牧拿住把柄,辜负陛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只是断然不能白白蒙受这不白之冤。”
司桓肃一挥手,叫人起来,问,“杨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冯太守立马回说:“害了人一家四口之事实为背后有人操纵,只是那杨家之子端是个恶霸一样的人物,在清河郡早有恶名,成日介与人结伴游街,勾女挑妇,欺男霸女,做过不少出格之事,只是都被他家摆平了。这一桩,背后有人推手,使人传了出去,致使民怨沸腾,杨家声名大跌,背后人想动的就是本家正在梧州做官的那一支,下官已私下探听得,杨家已经是准备去向姚州牧‘陈情’了。”
说好听是陈情,这意思就是要从此降服依附于人。
司桓肃冷冷一笑,“素日这些世家不论高低,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一朝落难,竟无半分他们嘴里说的所谓的风骨,折节折得如此之快,可不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