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那人忙说道:“万万不敢!寒门陋舍,大人不嫌弃就好。”
待要再说些什么,门头马车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哥哥?”
这户里几个妇人几个孩都忍不住往那里张望。
顾承庭说了句:“是家中幼妹,担忧祖父故随行而来。”
那些人一听,忙慌着都让开了去。
顾承庭走到车前,扯开帘子,顾运理了理裙子,扶着人的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跟在顾承庭身边,一起进屋,看见了躺在炕上的顾永昌。
“祖父。”
“祖父您没事吧?”
兄妹俩一同问了安。
顾永昌看见顾运,胡须都半吹了起来,少不得瞪着眼睛斥了一句,“怎么把你妹妹带出来了。”
顾承庭一滞,可不敢说是祖母要求,默默认了,顾运不好意思让她大哥背锅,忙撒娇说:“我成日在家里闷得不行,才烦央哥哥带我出来透风的,祖父不要枉赖了好人。”
顾永昌能骂孙儿,不好骂小孙女,但还是拉着脸道:“下次再这么胡闹,两个一并惩罚。”
顾老太爷生得九尺身高,长臂宽膀,莫看两个儿子都是走的科举入仕路子,他当年可是行伍出身,一身气势就和文人不同,如今六十的年纪,依旧长腿阔步,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板起脸来,大老爷二老爷有时候都要缩起脖子乖乖听训,更遑论孙子辈的这些了,哪个在顾永昌面前不是规规矩矩的大气不敢出。
心思细胆子小的如七姑娘顾纤云,一月中除了请安,寻常轻易不敢往老太爷跟前去的。
老太太从前说过,家里偏九丫头是个精怪,她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殊不知顾运瞧人打小瞧得明白,他祖父是生了那么副相貌脾性,唬人有一手,并不是真的接近不得。
顾运嘿嘿笑,招呼护卫把带来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
“我们带了上好的膏药来,有止血治外伤的,有治疗跌打的,还有内服补气血的,都是林大夫那里开的,原本父亲想请林大夫跟着一起走一趟,不巧林大夫手上治着病人走不开,就只能多带些药了。”
阿禄欢喜说:“正需要呢,这里偏僻,没什么大夫,太爷的伤口只是不流血了,差些好药膏恢复呢!”
阿禄捡着伤药品给顾永昌重新上药包扎伤口,顾承庭才在一边问:“祖父写信让我带些人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顾永昌方讲起来,“这遭撞上泥流雪崩,压坏了车马,在这里歇了两天,是承了他们的情,原就该报答,他们听闻就求了我一件事,希望能帮着把那条路给通了,这里人去平殷县都是走的那条路,走不了,换别的路就要远绕,多耽搁大半日功夫。眼看进了年里,少不得都要去城里买卖东西的。我就答应了。”
顾运听着奇怪,问:“难道不归官府管?报上去不就好了。”
顾永昌跟她说这里面的绕绕,“看着不过是是一句话的事,你需得明白,你急,外人却不急,不过是堵了一段路而已,哪里碍着什么了。现下你火急火燎报上去,但是这样的冷天,衙门里那些养懒了的差兵,哪个愿意动弹,少说也要挨到年后再来查看。”
顾承庭失笑说:“这怎么好,我不过带了八个护卫过来。方才我也看见那窄道,因是那日的大暴雨,把山体冲垮下来,泥水淌淌堵成一座小山,上头还全压着断裂下来的大树,一时决计弄不干净。”
顾永昌摆摆手,“不是用你那八个人,是让你去请人。”
顾承庭忙说:“祖父明说。”
顾永昌才讲:“你不知道,先前流往攘北军的一批甲胄箭矢出了问题,全废了,兵部失职,被黜了协理权,平殷这边现开采出来的一处铜矿,一径全都交由禁卫六处全权主管,矿地现今热火朝天的,那边正有我认识的一位好友,我是让你代我过去,借调一队人过来,趁早把这事给做了,事后封上些银子给他们作辛苦费,这事就算解决了。”
顾永昌下来调查的时候,不过带了两个衙门下属,马车翻倒出事后,他就让那二人先行带文书回去述职,以免耽误公差。
顾承庭明白了,点点头,“好,我明日就去办。”
“那祖父我明日让护卫先送您回去?这里环境简陋,到底也不适合养病。”顾承庭说。
顾永昌摆摆手,“不急,等你把人请来办妥事情再说。”
老爷子说一不二,顾承庭没有反驳。
倒是顾运这边恐委屈了她,老爷子看孙女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带,就叫阿禄过去服伺小姐。
阿禄做事细致又体贴,这边老爷子跟两位小主子说话,他那里就去主家里说要借两间屋子,这人家知道是给那公子小姐住,哪有不答应的,慌忙地收拾两间屋子腾出来。
阿禄笑眯眯谢过,他们家的东西一概也不要,用的都是家里带来的,床上铺的垫的,枕的盖的,丝绒绸被,云锦香枕,再把幔帘床帐一挂。
小桌上摆上成套祥云纹紫砂茶壶茶具,雕莲花座的烛台罩着绘倩女图的琉璃彩罩,刻双鱼的鎏金双耳小香炉,往里头抓一把香角块进去燃,一会儿就香气环绕。一间屋子瞬时大变样,在阿禄眼里不过就堪堪能住人罢了。
顾运心里没数,高估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这娇贵的身体会择床,失眠了半宿,翻覆大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就觉得腰酸背痛,脸色上就有些打蔫儿。
顾永昌说:“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让阿禄领你在附近玩会儿。”
阿禄还心疼舍不得,觉着这乡野村户没甚稀奇,再遇见个没规矩的把他们家小姐唐突了更不好,就说:“这边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出去走两圈脚下只踩着脏污一团泥,除了雪,连个别的景致都没有,不如去平殷集市上逛逛,我打听过了,说那边进了年就热闹。”
顾承庭说:“近路堵了,马车过不去。绕远路就得花一天功夫。
顾永盛想了想,对顾承庭说:“索性你过去一起带上阿拙,叫她在平殷县玩两日,借住在这里也不方便,使两个护卫和阿禄一道跟着照顾就是,你借了人先过来,做完事后再去把阿拙接回来。”
顾运高兴得要打滚,直拍手赞成,“这样好!”
顾承庭应下,剩下几个护卫留在这里照顾顾永昌,自己带着顾运领着三四个人一起。
他们走时,这一家几个小孩,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躲在一边瞧,眼睛黏在顾运顾承庭兄妹身上舍不得挪开。
顾运叫来阿禄,抓了几把栗子糖给他们,笑了笑,才走了。
这些乡下孩子,何曾见过这样长得仙人似的好看,穿金戴银的贵人。
十几岁的男孩,脏手脏脚,粗布麻衣,一朝乍见那玉雪童子一样的小姐,不用别人说,自己就缩瑟成什么样,涨红着脸觉得上不得台面,又想看心里又觉得不配,待人离开,才丢了魂一样呆在那里半日说不出一句话。
因切身体会了一把天上地下,云泥之别这几个字的含义。
平殷县这几日有大集,热闹得很,城里地上干净,没雪没泥,看来是日日派人清扫。
他们先找客栈定下几间上等的客房,把顾运安顿下来,令几个人照顾好她,顾承庭就办事去了。
顾运叫阿禄招来你跑腿的伙计问话,平殷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那店伙计十二分有眼色,看眼前生得玉雪一般的人,年岁瞧着不大,身量未足,气度却斐然,骨子里透着矜骄,一身罗袖锦衣,金尊玉贵,必然是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