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这样的陆寒霄,很陌生。
细算起来,自成婚后,男人到神机营当值,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她生了钰儿,两人嫌隙陡陡生,更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再后来他回了滇南,两人分离一年有余,上次见面又是不欢而散,如今看着眼前的男人,宁锦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些年,好像只有她被困在过去。
她抱着曾经的回忆在守在诺大的宅院里,一日又一日,直把她耗尽了。而那个记忆里的少年郎却一直在蜕变,成了如今位高权重、杀伐果断的镇南王。
连他们的长子都这么大了的。她的钰儿坐在一众幕僚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赢得一众呼和赞誉。
宁锦婳的心像少了一角似的,空落落,不是滋味。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说道:“王爷放心,属下愿以自己的性命担保,护姜夫人母子平安。”
宁锦婳:“!”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美眸瞪的浑圆。
她屏吸凝神,把耳根紧紧贴在门后,想听的更清楚些,不巧的是,陆寒霄只淡淡“嗯”,了一声,这件事便没有后续了。
他们又说起别的事,大都是军政要务,她听的云里雾里。
大约一盏茶后,幕僚纷纷起身告辞,陆钰似乎还有话要说,被全昇伸手拦下。他笑眯眯道,“小世子,老朽对方才的您说的‘声东击西’尚有疑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
全昇把小拖油瓶叫走,房里瞬间空旷下来。陆寒霄大跨步进里间,和没来得及退回去的宁锦婳撞个正着。
……
“我没有故意偷听。”
宁锦婳不自在地别过脸,今日她穿的水红色对襟掐腰襦裙,一头秀发高高绾起,恰好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无妨。”
陆寒霄神色温和,他似乎心情不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按照她如今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宁锦婳敛下眉目,轻声道,“我要劳烦你一件事。”
就算陆钰没把她接回来,她原本也要来寻他的。
她把那日叶清沅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还有三个辅政大臣的异样,石沉大海的拜帖……宁锦话越说脸色越难看,直到陆寒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莫慌。”
“没有遗诏。”
他声音沉稳,让人不自觉地信服,“岳父和兄长我已派人照料,按照脚程,如今大约已经追上了。”
“真的么?”
宁锦婳面露惊喜,随后拉着他的衣袖急切地问,“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可还吃得饱,穿得暖?”
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面上神色十分慌乱。陆寒霄抬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婳婳,相信为夫。”
“岳父和兄长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邃笃定,这一刻,宁锦婳焦灼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她挣脱他的钳制,声音有些不自在,“对不住,我失态了。”
陆寒霄摇头轻笑,“难得。”
难得她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宁锦婳性子要强,即使年少时也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成婚后更是张牙舞爪,脾气大得很。
宁府的祸患对她打击太大,是他回来晚了。
陆寒霄看着眼前的宁锦婳,她似乎心有余悸,脸上既茫然,又有些害怕。
他蓦地想若干年前,在他进京为质的第三年,一个雨夜。
那时滇南突然传来母妃去世的噩耗,她穿着一身单衣,裙摆被雨水打湿透了,她紧紧抱着他,也是这副神情。
她说,“三哥别怕,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陪着你。”
……
时隔多年,如今他们已成婚七载,她为他孕育了子嗣,再次看到她这副神色,陆寒霄内心蓦然柔软,生出无限的怜爱。
他俯身亲吻她的脸颊。
疤痕
蜻蜓点水般的,微凉中带着一丝柔软。
宁锦婳瞳孔骤然收缩,她根本没想到他这么做,等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放开她了。
他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粗粝的指腹触碰娇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颤栗。
“莫慌,一切有我。”
宁锦婳怔了片刻,倏地推开他,咬着牙道:“你、你如今怎如此孟浪。”
她指尖紧紧攥着袖口,心中翻涌澎湃。
“我今日身子不适,你若真想,我……”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男人声音淡淡,“婳婳想到哪里去了。”
陆寒霄眉目冷峻,看起来再正经不过,“为夫尚有公务在身,岂可白日宣淫。”
“……”
宁锦婳咬牙暗恨,若旁人看他这副样子,说不准就被骗过去了,可她是谁,这么多年下来,她还不了解他?
十几年过去,两人相识的第一面,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恰好,也是在一个冬天。
那时她是五公主的伴读,说是伴读,但大齐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女子的课业并不苛刻,她在四书五经都读不明白的年纪,终日陪着五公主玩闹。
上书房要迎接一位滇南来的新客,她们两个深宫宅院里的小姑娘,连城南都没去过,更别提滇南。听说那边都是未开化的蛮子,又脏又臭,这样的人怎么配跟她们一起读书呢?
于是,趁着太傅没来,五公主悄悄在上书房做坏事,宁锦婳在外面望风。寒冽的风雪呼面而来,落在卷翘的睫毛上。她揉揉眼睛,忽地看见远处回廊里走来一个黑衣少年。
他年纪不大,身姿却高挑修长,至少在小小的宁锦婳看来,要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
“嗳——你是谁啊,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黑衣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往前走。
他竟敢不理我?
宁锦婳愣了一瞬,从未受过如此忽视。当即迈着小细腿噔噔跑到他跟前,竖眉冷喝,“大胆!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
“……”
“看什么看,说话!”
“……”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
宁锦婳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既然如此,她就不跟他计较好了。她骄矜地扬了扬下巴,“不许进去。”
“我们要整那个滇南来的蛮子,你小心一点,不要误进陷阱哦。”
少年闻言一顿,当真停下脚步。他有一副极好的相貌,面如白玉,俊眉朗目,一身黑衣肃肃站在那里,让身后无边的白雪成了衬托。
她一时看呆了。
……
宁锦婳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在她误以为他是个哑巴、并对他说了不少“滇南蛮子”的坏话后,他站在太傅身侧,声音带着少年独特清冷,“在下陆寒霄。”
他目光逡巡一周,最后落在震惊的她身上,面无表情地加了句,“从滇南来。”
……
第一次见面就在他手里吃了个闷亏,后来相处多了,宁锦婳更知道这厮是个心黑的芝麻馅儿,面上清清冷冷,背地里不一定打什么坏主意。
时隔多年,如今再次尝到这种有苦难言的滋味,宁锦婳心底一阵憋屈。她咬着牙狠狠道,“那真真不好意思,妾身误解您了!”
陆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