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楼诤脸色骤变,把他当小厮使唤吗?
“谢兄此言过分了吧。”
谢濯臣一顿,忽而心情明朗。
危机感瞬间没了。
他不怕楼诤是假意,只怕他真有诚心。
“世子此言何意,觉得我让你做些跑腿的事以表诚心是在侮辱你吗?”
“难道不是吗?”
谢濯臣笑了,转身的同时低语,“夏虫不可语冰。”
一字不落地钻进楼诤的耳朵。
沈烛音怔怔抬头,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捕捉到。
她跟随谢濯臣朝前走,陷入人流。
楼诤目露茫然,人影攒动,他们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半刻钟后,丁德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小心询问:“世子,还需要奴跟着他们吗?”
“你看到了吗?”楼诤神情微滞。
丁德觉得莫名其妙,“世子是指什么?”
“阿音。”楼诤低喃,比起回答他的问题,更像在自言自语,“她刚刚……是对我很失望吗?”
他不明白,满目茫然,“为什么?”
丁德一直没有走远,刚刚一直隐在人群里关注着他们,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全部。
“或许……”丁德陷入纠结,不知该说不该说。
楼诤仰头,望向天边高悬的明月。
失眠的夜里,他总是对月独酌,可惜今日手边无酒。
“有话就说。”
丁德颔首,“对普通人而言,愿不愿意给对方花时间、花钱、花心思,都是检验所谓爱的标准。或许沈姑娘也不例外,她想要从一些琐碎甚至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找到世子在乎她的痕迹。”
“当然世子并没有错。”丁德飞速瞥过他的神情,“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世子身份尊贵,哪里用得着那些下等人才用的招数。”
“只可惜沈姑娘年纪还小,不够成熟,恐怕理解不了世子。”
丁德心里叹气,他着实不明白世子为什么会中意这个沈姑娘。
他奉命每天盯着,累就算了,总是在暗中行动,又是跟踪一个纯良无害的小姑娘,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无数的人从身边走过,楼诤的双眼逐渐失去焦点,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
他始终未发一言。
——
上辈子沈烛音总是会反反覆覆地想,楼诤到底爱不爱她。
她幼稚又卑微,试图从生活的细节里找到他爱意永存的蛛丝马迹。
直到她即将成为王妃的那一年,阿兄不再把她当成雏鸟总是庇护,开始逼着她独当一面。
当她的生活被更多的事情填满,当她需要在脑子里腾出空间去思考更多的问题,她反而更清醒。
当她不再反覆纠结,答案便不言而喻。
楼诤喜欢她,喜欢她看向他时崇拜的目光,喜欢她无时不刻的顺从,喜欢她因为在乎他而有的小心翼翼,喜欢她对他的偏爱……
当她不再围着他转的时候,他便不喜欢了。
沈烛音叹了口气。
可惜她不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楼诤真的爱她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花轿,成了人尽皆知的平西王妃。
婚后他突然对她的过往心存芥蒂,不肯圆房。
她那时是什么感受呢?
伤心难过,甚至还有些屈辱,最多也是最重要的,是她真的累了。
“为什么不高兴?”谢濯臣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是因为对他有所期待吗?”
在人群之中,他忽而顿住,简短又直白地问:“你喜欢他?”
沈烛音霎时愣住。
汹涌的记忆再次排山倒海而来,一下一下冲击着她脆弱的内心防线。
夜晚、大火、他疲惫的眼睛、他在她怀里没了呼吸……
沈烛音脚步一顿,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慌乱,便举起面具,遮住自己的表情。
她的脸被玉面狐狸覆盖,谢濯臣不解。
片刻的沉默后,鬼使神差的,沈烛音轻声道:“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会痴心妄想的。”
好似回到那个寂静的晚上,他们躺在书墙的两侧,各怀心事。
谢濯臣心一颤,小花意图从他怀里挣脱,被他死死摁住。
他们隔着一层面具对视,沈烛音看得到他神情的每一个变化,甚至每一个细节。
但谢濯臣完全看不清她。
“你……”谢濯臣咽下一口空气,忽觉口干舌燥,又强迫自己把话说完,“你若真的喜欢他,我便会让你配得上。”
沈烛音轻笑,眼泪从眼角滑落,“如何才能配得上?等你科举入仕,参与党争,扶持新皇登基。待你站稳脚跟,便向天下昭告我是你的义妹。彼时你威名在外,被唾弃的同时被忌惮,他们害怕你,所以将我捧得高高的,我理所当然成为整个京都最尊贵的姑娘,配得上所有尊荣。”
“是这样吗?”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阿兄。”
谢濯臣微怔。
沈烛音泪眼模糊,仿佛已经看到了悲剧重演。
她在此刻无比确信,只要她现在承认喜欢楼诤,即便面前这个人知道前路很辛苦、很危险,也还是会义无反顾。
“我不喜欢他。”她迫切道。
“既然……”沈烛音捏紧了面具,“你以为我喜欢言子绪的时候,可以帮他在言家站稳脚跟。你以为我喜欢楼世子的时候,又可以为了身份匹配而不断捧高我的身份,那如果……”
“我喜欢你呢?”
“喵。”
小花在他手心里挣扎,终于看见“曙光”,从他手底挣脱,往下跌落。
谢濯臣反应很快,下意识出手托住了它,同时被它的叫声惹得心绪繁杂。
他神情微滞,良久未言。
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右手,伸向面具,想要揭开。
只差微毫,他止住了。
托着小花的左手向下倾斜,灵活的小花借他掌心当了跳板,安全落地,往人群阴暗处乱窜。
“胡言乱语。”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急促。
他撂下这么一句便追着小花走了。
沈烛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待他的身影消失,她缓缓移开面具,露出带着泪痕的脸和湿润的眼睛。
为什么不揭开她的面具呢,是害怕面具之下,是一张认真的脸吗?
阿兄。
她的身影落寞。
害怕是她口无遮拦的玩笑,害怕面具之下的脸,只是期待他被骗到,害怕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者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害怕她只是把“喜欢他”当作说辞,而非可能……
面具之下若不是唯一正确的答案,结局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害怕的结果太多了。
谢濯臣想,
原来胆怯是这般滋味。
需要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之前的确在胡言乱语, 沈烛音在正月里染了一场风寒。
病去如抽丝,她整日怏怏,迷迷糊糊。
谢濯臣照顾着一人一猫, 每日过得平静又祥和。
还未到开学的日子,书院里人丁稀少,除了鸟鸣,终日静悄悄。
一旦有声响急匆匆靠近,谢濯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言子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