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但是大多数时刻,于直记忆中的吵闹是母亲在父亲面前摔碎家中所有可碎之物,掐着父亲的脖子大叫:“你要是再勾三搭四,我就杀了你儿子,杀了你儿子。”
一直注重形象的于光华被逼得头发凌乱,双目发红,无奈吼道:“有种你他妈就动手!”
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于光华正当盛年,财富力壮,无限精力只想找到好处去耍,哪里甘心陪伴疯妻?
但疯妻也是他自己的千挑万选,用尽手段娶回家的。
十八九岁青春正好,下放到天苍野茫的崇明岛苦渡青春。诅天咒地地插着秧,看见了田间唱着《满园春色不胜收》的同在插秧的韩芷。韩芷是越剧团里的台柱子,下放以后也是崇明田头的一枝花,眼波一荡笑开来,就像春风吹来了白兰花。多少男青年在田头抢破头去换位子,只为离韩芷的戏曲小调儿近一些。
男青年里头的翘楚就是于光华,韩芷连于光华都不搭理,只一心一意唱着她的曲儿等着给她拉二胡的琴师男朋友从西双版纳寄信过来。
于光华一片冰心被泼沟渠,那没关系,他的父母刚平反,二度拼搏,祖荫身家背景又回来了,于是他想到了他的办法。
回城指标下来了,韩芷心急似火,蠢动难耐。
于光华得着了最好的机会,说:“和我睡你就能回上海。”他贪婪的色终于落到了他的手。
韩芷回到上海,却得知拉二胡的男朋友在西双版纳回不了上海。男朋友在信里痛苦地说:“为了你好,咱俩还是算了吧。”
而她自己肚子里的小于直已经藏也藏不住了,本来她想打掉孩子,她寻到于光华的住处,看到那三层高的小楼,郁郁葱葱的花园,老威风的岗哨,就动摇了。
洁身自爱(35)
于光华领着韩芷去领了结婚证,如花美眷在侧,春风得意无限。可是大都市里的灯红酒绿,浮华圈里的莺莺燕燕,于光华的生活天地一翻新,才发现家里这个只会唱戏自娱自乐的妻有多局促。
于家人骨子里都有一点贪婪,从于成明领兵打仗开始,对攻城掠地永远不会满足。于光华亦如是。领略了改革开放新世界的他已经不仅仅贪恋那一点田头的美色,大千世界的诱惑何其的多?
他的眼界开了,可韩芷还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对外公关交际不得章法,对内婆媳妯娌关系不合,天天只会抱怨他领着她到了一个她应付不了的世界,离开于光华的需求老远。
这时候公司里新来了个实习生,学识超群,精明能干,年轻可爱,很快变成了林雪的特别助理。更快地,小助理成了于光华的小跟班,他开始大刀阔斧在事业上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这是于光华第一次偷腥,且初战告捷,偷的这段腥给他带来无限的好处。
但就在那时,他也没有想过换妻。女人常看常新,家里头那个到底用了些手段才得来,也是他的一点贪的战利品,要珍惜。
韩芷却算不来于光华这笔好账。她开始热衷抓他的奸,四处设伏,日日跟踪,全都于事无补。回回吵架都因为于光华一摔门的彻夜不归而输惨。韩芷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就把和于光华像个五分的于直打得皮开肉绽。
“生你有什么用?生你有什么用?你爹不是好种子!你也不是好种子!如果没有你,我哪里会这样惨!”
于直怎么会知道父母成年往事?因为他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就对他声声喝令,要他桩桩记清。
于直被打到七岁不但被打皮实了,而且还从挨打中学会狡猾地察言观色。韩芷那双凤眼一旦眼睛发了红,他就手脚灵活地找着父母卧室里那只不常打开的放被褥的大壁橱中躲起来。壁橱不过一平米,气闷狭窄,他钻进去还要被棉挤压,心脏都会被麻痹住。
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他有的只有那个一平米。
他想要无拘无束,他想要自由自在,这时候的他都是没有的。
所以当于光华带七岁的于直去小学报名,是个寄宿制的小学,一路上问他:“一个人离开家能习惯不?”
于直手里拿着游戏机打着俄罗斯方块,点点头。七岁的他心里已经在冷冷地想,他哪里有家?但又懵懂地明白着,有钱人家的孩子,永远有很多选择,譬如他现在正玩着绝大多数孩子都玩不到的游戏机,譬如他还可以选择住宿来逃避母亲歇斯底里的打骂。
从此以后,于直就一直依赖者寄宿制的学校。只是周末回家过时,依旧避不开母亲时不时发个疯摔个碗,打他一顿出出气。
父亲的小助理在他八岁时代替他妈去给他开家长会,一条条把老师的建议记下来,写给他的父亲看。
韩芷拎着他的脖子拖到父亲办公室,把于直朝着小助理跟前一扔,于直像个货物一样被摔在地板上,看他的母亲叉腰骂道:“这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
小助理也不来扶他,气定神闲微笑,“气不要撒在孩子身上,你这个样子只能证明你是生活的失败者。”
于直被母亲拽了回去又打了一顿,依旧威胁他不准往外说。
九岁那一年某个周六的上午,于直在牛肉的香气中醒过来,他吸吸鼻子,循着香气走到厨房,看到母亲正在炖牛肉,桌子上放着一碟月饼。
他抓起一个欢呼,“鲜肉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