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躺在床上,她拿着那只黄金盒子,默默道:原晞,你可别逼我。
天赋仙姿水上逢,受恩深处心惶恐。若能渡尽风波劫,会向绛霄与卿同。他上次逃跑留下的诗,她还记得,平生头一回对一个男人动心,她实在不希望他一逃再逃。
漏下三鼓,原晞打好包袱,走到窗边,看一看蒋银蟾卧房的窗户,想这一走,她便要嫁给曲岩秀了,心里酸溜溜的,还有点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逃兵,还没跟敌人交上手便认输逃跑,好没出息。
其实犯不着跟她置气,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男女之情懵懂无知,不晓得恩爱夫妻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自己先忍一时之辱,等她明白了,便会一心一意待自己了,那面首不就变成丈夫了么?
这倒也不失为一条计策。可是万一她明白不了呢?原晞坐在椅上,扶着额头,万般无奈地想:那就告诉她,我是妙香广平王世子,她若做了世子妃,有这样那样的好处。
他很看不上用荣华富贵去收服女人的男人,这种男人往往除了家世,一无是处,因此向蒋银蟾坦白身份,实属下下之策。
思来想去,现状虽然很不如意,但也并非不可扭转。她和曲岩秀的婚事,只是柳玉镜心中有意,女人的心思瞬息万变,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单看眼下,自己和她一个院子里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曲岩秀还排在自己后面。
然而做面首,终究是奇耻大辱,蒋银蟾当真值得自己这么做么?也许回到妙香,很快便将她淡忘了,娶一位温柔省事的贤内助不好么?
原晞烦躁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是走是留,一步一个主意。
这一夜,蒋银蟾睡得也不安稳,比及天色微亮,听见沙沙的雨声,她便醒了。西北干旱少雨,绛霄峰地势特殊,雨水倒是不少。她下床趿着鞋,走去推开窗户,凉风扑面,夹杂着淡淡的泥土腥气。
过了一会儿,西厢房的窗户也打开了,看见窗边的人,蒋银蟾便笑了。他没有做出让她伤心的选择,是不得已也好,是舍不得也罢,她都很高兴。
原晞望着她,心中浮尘般的念头被雨水浇落在地,只剩下一个答案。
她转身离开窗边,再出现时换了一件酡色衫子,打开镜匣,坐下让杏月梳头。杏月睃了原晞一眼,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咯咯笑个不停,脸上未匀胭脂,已有艳光。
春风得意的大小姐,何须胭脂妆点,就让她这么得意下去罢。世上伤心的少女太多,他不愿她是其中一个。
早饭摆好了,比平日多两个荤菜,是蒋银蟾特意吩咐的。桐月去请原晞过来吃早饭,原晞推说没胃口,蒋银蟾亲自去拉了他来,按在凳上,殷勤地给他夹菜。原晞勉强吃了半碗粥,放下碗,待要回房,透过一带槛窗看见曲岩秀撑着伞来了,又把碗端了起来。
正有高堂宴(上)
曲岩秀在廊下收了伞,掀帘子进来,道:“好香的炸鹌鹑!”
蒋银蟾笑道:“曲师兄也坐下吃点,桐月,去拿一坛西凤酒来。”
原晞向曲岩秀问好,屁股在凳子上抬也不抬一下。曲岩秀见他神色冷淡,不像之前客气,也没有在意。桐月拿了酒来,替曲岩秀斟上一碗,这西凤酒是凤翔府的特产,浓香醇厚,甘润挺爽。蒋银蟾偏爱汾酒,平日吃的也是汾酒,因曲岩秀爱吃西凤酒,才备了些。
曲岩秀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瑶瑟门的郦门主下个月要来给蓝长老祝寿。”
瑶瑟门弟子不多,但个个精通音律,武功高强,门主郦融的凤弦剑法天下闻名,连柳玉镜都不吝赞赏。蒋银蟾闻说,欢呼道:“太好了,我早就想看看郦门主的凤弦剑法,一直没有机会,这回他来,定要向他请教请教。”
郦融常年云游在外,行踪飘忽不定,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原晞见过他,也见过他的凤弦剑法。
那是三年前,郦融到妙香挑战无为寺的闻空禅师,这闻空禅师不是别人,正是原晞的五皇叔,原明非。两人切磋时,原晞也在场,想起来心中一紧,又想郦融当时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就算注意到了,三年过去也不记得了,又放松下来。
吃过饭,桐月已经把书笔文物包好,打发蒋银蟾去上学。一提上学,蒋银蟾便唉声叹气,磨磨蹭蹭不肯出门。曲岩秀温言款语地劝她,那份耐心真叫原晞望尘莫及。
他坐在槛窗下的椅上,端起一盏热茶,刮着茶沫子,淡淡道:“曲公子,大小姐不愿去就算了罢,去了也是心不在焉,把先生的话当耳旁风,念了这么久的书,请帖都不会写,还不如不念。”
蒋银蟾从炕上跳起来,道:“谁说我不会写,我就是懒得写!”
原晞呵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样子还带着三分讥笑,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蒋银蟾大怒,但知道他心里委屈,昨晚刚说了多疼他,也不好发作,手指了指他,拂袖而去。
曲岩秀诧异地看了原晞一眼,转身出门,撑伞追上蒋银蟾,送她到学里。之后原晞对蒋银蟾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蒋银蟾拉不下脸哄他,又狠不下心责罚,竟拿他无可奈何。
蓝长老今年六十岁,是北辰教六位长老中的元首,曾经跟着蒋危阑出生入死,劳苦功高之极,柳玉镜都要敬他三分。他老人家的寿宴,自然是北辰教的一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