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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只言红裙俏 莫问青衫老 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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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入云先闻那曲,只疑那操琴的便是江海石老人。但细闻之后却又不是,只为江老人琴音婉转悠扬,亦苦亦哀,却又多重伤愁,仿佛人处于世一生随波逐流,只任那世间波涛激荡不做一些反抗。而此时所闻琴声虽也是一般的凄苦神伤,但悲凉于外,内里声势却壮,累累琴音直透着操琴人诸多的忧伤不屈,而胸中抱负却与自己始终一样。

张入云一时如梦初醒,已惊觉有缘人在彼,情急之下不顾夜深露重,便起身前行。他耳力已自不凡,虽闻得琴声,但实际路程却又颇远,自己腿脚不方便,当夜竟直走了一个时辰到琴声近前。

待张入云行至传出琴音的几间破草屋前驻下时,内里主人却早已歇下。张入云见深夜不便造访,查得院中有件柴房,便在其檐下倚草而卧,暂歇一晚。当他于柴房前存身躺下时,主人居住的茅屋内似有些响动,但也只一瞬便又重归一片寂静。

第二日天朦朦亮,张入云便听隔壁茅草房门扉吱嘎作响,跟着便闻内里脚步深重,以他此时耳力已知这几间草屋的主人乃是一位老年男。

那老人行出屋外,刚一伸动腿脚,就是弯腰一阵咳嗽。张入云初还以为只是寻常老人家身体衰弱,晨起时难免的气虚。未知那老人却是一阵猛咳气喘,竟长时间弯腰不起,张入云此时听力惊人,只闻得老人家胸腔内出许多破音,凝神倾听之后已知这位老者身上也是患得一身的重病,肺腹之间一样是受得重伤,论伤势只怕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心中惊异,却只在一旁怔住了。

不想张入云只在旁惊讶不语,而那老人却好似察觉他正侧耳倾听自己伤势,想是惹得他心中生怒,鼻下一哼,已挪步向着张入云柴房行来。

张入云闻老人走近身前,忙恭身施礼道:“老前辈在上,晚辈张入云有礼了!”

老人把张入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良久方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偷跑到我家院里来了?去去去,莫待在这里,难不成想偷我这几间茅屋里的东西吗?”说完推开柴门,从内取了扁担砍刀,再不理张入云只反身就走。

张入云本想跟上前去,无奈自己行动不便,只能看着老人离开。照他往日性,此时受人斥责,该当离去,只是他守着昨夜老人琴音寂寞哀愁,想着他定也是有过与自己一样的遭遇,而自己现下已是无力行走,几番思量终还是留了下来。

至午后未时老人又是一路长吁急喘,挑了空担回来,手里还提了些酒肉,想是用砍的木柴折换的。张入云闻他回来,正欲二番上前施礼,老人看见他还在自己屋前,却已先嚷道:“你这要饭的怎么还未走,难道还想在我这里蹭饭吗!,我家里穷,可没钱施舍,你还是趁早赶紧到别家去要吧!”

说完话,转身进了屋内,只将木板使劲一关,便再无音讯。待到了晚间,但见炊烟生起,饭香四溢,显是在其中开火造饭。张入云闻到饭香不觉肚饿,摸摸身上,尚幸还有半个馒头,当下吃了,也只稍稍垫一垫肚皮。

至夜深,老人琴声又起。张入云便在院落外侧耳倾听,未想这一次却换了《春水舣槎曲》。如此张入云愈将老人认做是一位江湖异人,只是想因身有重伤,对自己这陌生人不免怀不戒心,方不予理睬自己。

从此后张入云只在老人房外守候闻琴,也不上前近见,只但有老人从身旁经过,却又是恭身施礼,老人也一如继往的从不理睬他,而张入云也一丝不以为意。如此不过几日张入云身上所中的剧毒作的厉害起来,双脚已不能挪动,虽是每日里老人辞色难看,但张入云只想着每日里能够听到如此佳音,就觉即便是客死异乡,也要葬在此处能令自己心慰。

又是三四日过后,张入云日渐焦悴,双耳辩声已渐迷离,知自己已难挨的一时。这一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清风徐徐吹在人身上犹为自在舒服。不想老人竟端一张竹凳,提了一把胡琴,次于白天行出屋外,临湖水而奏。

张入云此时已是双耳迷茫,几近失音,待老人又奏起《自伤曲》时,不自觉双手垂动,误打了拍而不自知,正待昏死过去,却忽觉腰间一紧,晃眼间竟被身在数丈开外的老人提起身来,但闻老人辞色严厉的在自己耳边喝道:“说!你这后生怎么会这《穷途自伤曲》,到底是谁教你的!”

张入云见老人次主动与自己说话,却只笑了一笑,当下口中无力道:“说来只怕前辈失望,教晚辈这曲的并不是位女,而是和前辈一样,是一位老者,且那位老人琴艺也是由别人代传,并还是位出家的女僧人。如晚辈猜的不错,这位女僧人倒可能与前辈相识!”

“女僧人?”老人惊讶道。之后又是一番喃喃自语:“难不成是她?”只是他闻得张入云所说的女终不是自己爱人,心下好生失望。低头见张入云已是病入膏肓,但仍是心有一丝疑虑。当下犹豫了半晌推过手中胡琴在张入云手里道:“你即会得此曲,且拉一遍来我听听。”

张入云笑答道:“晚辈本不擅此技,此时手脚无力,怕是难入老前辈法眼。”

老人摇头道:“这且不用你管,你只管拉来我听,弹的好与不好,我自能分辨。”

张入云闻言不再推辞,他自己连日来心中凄苦绝望,早也有弹琴祛愁的意思。此时难得手里有了胡琴,正好随了自己心愿,自不肯放过这可能是平生后一次抚琴的机会。

一时他坐定身,将琴拿稳,就觉那胡琴长短轻重无不趁手,摸在手底温温的,几有给人感觉是活物的错觉,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当下翻手一抖便拉了起来,只是自己两手僵直,虽有心奏曲,但拉出来的却几不成音,正在颓唐间,只闻老人在自己耳边喝道:“别停!人生犹如这一曲,你还未开演,便欲思归,难道你这一世只为弹出了几个拙音,便要放弃吗?”

老人一句话闻得张入云耳里如遇焦雷,直打得他心神乱颤,意气风之际,却又鼓足精神奏了下去,至此倾力之下,张入云手里一把胡琴虽是满篇的破音,但偶有一二声,却又得清韵突起。当下只令得张入云心神大振,复又全心全意的奏了起来。

他这半年以来,屡遭人间惨事,一腹的心酸委屈无处诉,此刻行将身死,再无一丝牵挂,只将一身坎苛,尽诉于这伤心的曲里,弹奏至后来,竟愈加精妙,虽仍显琴艺拙劣,但其中意境悠远,直将闻者带入自己深深的伤愁之中。纵是老人一生也是如张入云一般的艰难困苦,此际也是不由为之神伤,再不疑其心有他图。

只是张入云已是几近油尽灯枯之境,气血衰败,身体哪能再经得起这般翻滚跌荡,一曲未罢,已然是满身的热汗,再至后来自己又强拉了几个凄音,终是支撑不住,一头向地上栽了下去。

老人在旁忙将其扶起,一时见张入云早已满眼湿润,知他受尽凄苦,心中委屈,只将他扶住坐定柔声与张入云道:“孩!你受苦了!”

张入云久未与人吐露心声,此时一得老人慈言相慰,一个再忍不住,已是抱头痛哭道:“老师傅您不知道,小时候我父亲就不要我和妈妈了,我有个姐姐,待我很好,可她也不要我了!长大了,对我好的人都要吃苦受罪,近一个妹妹被人害死,偏我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里死去,我……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一语未毕,已是力尽晕倒了过去。

待张入云身醒时,只觉自己已是躲在温暖干净的床榻上,鼻间还闻到屋内传来一点药香气,他刚清醒一些,就被老人查觉,一时又将他按住,不令张入云起身,只口中道:“未想到你竟身受这般重的伤,少年人好精深的功力精神,如此伤势,难为你走得如此许多路。”

张入云闻言刚欲回答,却闻老人又沉声道:“只是你这毒伤难治,我本不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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