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反对录取姜湘的那老师年纪大了,思想观念封建固执,他们找中间人说说好话,再送点东西打点打点,让姜湘上个中专应该没问题。
蔡德广得知消息,想了想,辗转反侧一晚上,委婉拒绝了朋友的提议。
可以说,是他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姜湘落了榜。
想起这件事他便有些心虚,转头看了看姜湘的脸色。
姜湘面色平静,那双总是含着笑的漂亮眼睛,此时此刻仿佛沉静地像一潭死水。
看着蔡德广躲闪的眼神,姜湘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终于死心了,彻底失望了。
半小时过后,蒸锅呲呲冒气,红糖的香气一瞬间飘满了整个大院,引得邻居两家的小孩频频张望过来。
姜湘木着脸,垫着抹布从蒸锅里拿出自己的饭盒,又另外拿了一个蒸熟的鸡蛋。
她和蔡德广冷冷淡淡打声招呼,拿着自己的早饭,又拿了自己的军绿色挎包,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大杂院。
出来以后,吹着街上的冷风,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姜湘才觉得心头的闷气散了一些。
她抹了下眼睛,才发觉自己眼睛已经湿湿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哭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为了省钱回姜家暂住了,这下得知自己当年明明有机会上中专却没上成,白惹自己伤心一次。
她还能再考一次吗?
她不考了!她不上中专也能照样找到工作,叫那些人好好睁大眼睛看一看,将来最有出息的便是她姜湘!
姜湘眼里含着泪,在大马路边上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在马路牙子上开始吃早饭。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
她吃饱了就去忙正事,今天一天的事情多着呢。
她打开搪瓷饭盒,热气腾腾的红糖馅包子,又甜又滚烫,仿佛一瞬间治愈了她心上受到的伤害。
姜湘一边擦眼泪一边吃包子,吃了一个,正准备吃第二个,眼前忽然罩上来一大片阴影。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见熟悉的男人身影,哦,是梁远洲啊。
梁远洲面色不善,盯住了她红通通的眼圈,语气冷冽:“湘湘。”
姜湘笑了下,招呼他道:“吃包子吗?”
梁远洲没说话,同她一块坐到马路牙子上,无视街上路人偶尔望过来的奇怪眼神,两人一块面不改色吃起了红糖馅包子。
姜湘一口气干掉了三个包子,撑到打了个饱嗝。梁远洲干掉了两个。
包子吃完,剩下一个蒸熟的鸡蛋,姜湘想也不想给了梁远洲。
梁远洲微微一愣,抬起眼,“湘湘。”
姜湘双手捧脸,忧愁地目视前方,“给你吃吧,我吃饱了。”
梁远洲“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剥鸡蛋壳,三两下剥了鸡蛋壳,他一分两半,其中蛋黄多的那一半递到姜湘眼前。
“湘湘,蛋黄营养多,你多补补营养。”
姜湘白他一眼,“你好烦,一个蛋还要分一半?”
梁远洲脸色固执,递到她面前的那半个蛋纹丝不动。
姜湘只能张嘴,两三口消灭掉鸡蛋。
梁远洲把剩下的那一半鸡蛋吃了,见姜湘不那么低落,这才开口问道:“湘湘,你怎么了?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姜湘咕哝着点点头,不想再提一遍伤心事,转头和梁远洲道:“我不想在家、我不想在那个大杂院住了。”
她不再用“家”这个温暖的词汇去描述那个地方。
梁远洲当即顺藤上去:“那你搬到我那里住——”
姜湘抬手:“打住!虽然我决定不在那边的大杂院住了,但这并不等于说我就要搬到你那边去住,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选择。”
“湘湘,”他语气不高兴,“你还能选择去哪里住?”
“住宿舍啊。”
“?”
“湘湘你这么快找到工作了?”梁远洲怀疑人生。
“没,我还没去问呢。”姜湘托着下巴,声音里带着忧愁,“我原计划是想着花时间认真找一个正式工作,正式工稳定一些,有保障。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急着找宿舍住,听说国棉厂招工呢,我进去国棉厂当正式工可能没指望,但是揽一个临时工应该没问题。”
国棉厂比较特殊,车间三班倒,一线的纺织女工常常需要加班赶单干活。
姜湘的原计划里,是坚决不肯做临时工的。因为临时工算是单位最底层的工种,随时都能被开除掉。
况且临时工的工资低,累死累活却只能挣那十几块钱,而且对应的定额粮也不会涨。
没错,一个人有没有工作,工资级别又是多少,直接影响到了他每个月的定额粮是多少。
比如机械厂里的学徒工,每月生活费十八块,每月定额粮二十一斤。而一个初中学生或高中学生的每月定额粮就是二十一斤。
最基本的一级工呢,每月工资三十块,每月定额粮涨到三十斤,比初中生的定额粮多了九斤。
二级工,每月工资四十块,每月定额粮涨到三十六斤,这下又多了六斤。
三级工,每月工资四十八块,定额粮涨到四十斤……
以此类推,一个工人的工种级别越高,工资也越高,月月的定额粮也随之涨了起来。
而这些级别往上,最高是八级工!
八级工一个月能拿99块的工资,将近一百块呢,谁不想挣啊?
然而这钱哪能这么容易挣到?大多数工人都还在一级、二级、三级工的级别徘徊呢,熬十年八年也就升一个级别,没那么容易的。
姜湘叹口气,想到大学里面那些教书育人的教授,那又是另一套工资算法了。人家那工资才叫高呢。
医院的医生和干部挣得也多,可她没学医,对学医也不感兴趣。
听说政府机关、公安部门、以及部分公家单位等等,那里面的工资也挺高。
比如一个公安同志,一个月的基础工资大概能有三四十块,还有额外的补贴十几块,有些退伍转业的更有不少特殊补贴,零零总总加起来一个月能拿七八十块钱的工资。
七八十块呢,姜湘只能脑子里想一想羡慕一番。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准备和梁远洲道别,去办正事了。
谁知梁远洲不走,亦步亦趋跟着她,“湘湘,你接下来去哪里?”
姜湘一边走一边和他说:“你别跟着我啦,我要去公安局办户籍——”
听到公安局这个地方,梁远洲突然站定,扣住姜湘的一只手,不太确定地又问一遍:“你刚刚说你去哪里?”
看在他对自己挺好的份上,姜湘很有耐心地重复说:“公安局,公安局知道吗?我才从乡下回来,户籍的事得赶紧办好,所以要去公安局办户籍。梁远洲同志,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大白天的,我一个人去绝对很安全,你可以不跟着我了吗?”
梁远洲岂能任她一个人去公安局?徐盛安那狗东西就在公安局呢!
他有些惶恐, 急着拦住姜湘道:“湘湘,要不你别去了,我帮你走一趟办户籍。”
姜湘哪能让他跑一趟:“这个户籍需要我自己本人去办的, 你帮我代办,人家还不给你办呢!”
“湘湘!”
“梁远洲你不要烦我,我今天事儿多着呢!”
“湘湘!”
无论梁远洲怎么说,姜湘充耳不闻, 自顾自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