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陶运昌闻言慢慢松开手臂。他听到谢立为奶奶做的打算有些羞愧。明明都决定了再也不触碰他,明明决定了让他自由,却还是忍耐不住,可能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把爱忍住。
陶运昌哑着嗓子,没和谢立解释,也未多说,谢立再三表示他过去天天混夜店,晚睡不是事儿,陶运昌还是陪他出门,去超市买了一瓶热牛奶,把谢立塞进出租车,要他早点睡,作业到学校再补。谢立被他充溢血丝的双眼怔住,多少答应了。
翌日陶运昌向学校请假,去了社区援助站。律师查看了藤编店的文件,告知陶运昌这是完全属于陶奶奶的房产,卖店并不需要父亲陶建成的同意。陶运昌松了口气,谢过援助律师,先去医院陪奶奶做了全身检查,傍晚得到几个需要复查的项目,主治医生说结果可能不容乐观,要陶运昌做好准备。
陶运昌镇定地接过部分报告,数据显示胃癌的可能性很高。他在这些天里变得有点麻木,好像很坏的事发生都不足为奇,他只要变成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接到指令,选择最优方案,最后执行。
这样人的负担似乎就小上一些。
陶运昌仔细思虑后,决定搬进多人病房,这样住院费能省下不少,他做陪护,再清理一些物件到医院。至于学校可以请假就上到中午,题目在病房写也是一样的。
入夜,陶运昌回家取住院必需品时,没想到会有人在。上了楼梯,看到缩在自己桌前系着围裙,捏着石塑粘土的谢立,好像从疲惫的中年穿梭回到17岁。
谢立看他进来,忙问奶奶状况,陶运昌说不容乐观。谢立停下手上的活,准备细聊。陶运昌阻拦他,说,你继续捏,不是还要考专业课。
“这不算,这叫摸鱼。”谢立向陶运昌展示自己的成果,一只北极兔,一只小熊猫,一头虎鲸,以及手上未成型的海燕。“这个捏好之后会干,再用雕刻工具塑形,最后上色。”
陶运昌仔细看了看,这些雕塑虽不写实,但神态生动,也有统一的风格。陶运昌拿起几乎做好的北极兔,想要观赏时却听到谢立怪叫,“还没干!”
陶运昌不慌不忙地放下,在书架上找了一块空地,对谢立说,你可以放这晾干。
谢立走过去看了眼,注意到这一层比较高,平时不起眼,放置着这间房内少有的装饰物。有一块青少年建筑模型比赛的奖牌,一张奶奶和陶运昌的合照,一只魔方,就再无其他,确实空白处可以放下谢立的好些雕塑。
谢立满意这个位置,小心翼翼把捏好的粘土置放上去,空荡的书架有了点活泼的意味。
陶运昌看着雕塑似乎想到什么,从楼下拿出两张硬纸板,取了双面胶,也开始制作物件。
谢立差不多捏好,收拾干净桌面洗完手,凑过去看陶运昌的制作。由于他手速太快,轻易就能看出这是个相框。
陶运昌把相框递给谢立说,“你画点什么装饰下。”
谢立一时间也不知道画什么,问,“你放什么照片啊?”
陶运昌想了想说,“初恋的照片。”
谢立吓一大跳,说,“什么人啊?你初中同学?”
陶运昌冷冷问道,“你初恋在初中?”
谢立这下被问倒了,眼睛乱瞟胡乱说,“不是啊。”
陶运昌沉着脸,把那个简易相框收进了抽屉,又说,“你说谎。”
谢立这才可怜巴巴地摊牌,“那时候不是都流行谈朋友,我觉得也应该有一个。”
陶运昌冷笑一声去阁楼清理衣物了。谢立慌忙追上讨好道,“但我们只牵了手。”
陶运昌打包好物件,转身对无措的谢立说,“你牵没牵手关我什么事。”
谢立一想也对,似乎觉得自作多情。他没有很沮丧,追着陶运昌到一楼门口,对着准备离开的人说,“楼长,我最近都住你家,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陶运昌赌气的背影被这句话瞬间压折。他看着门外茫茫黑夜,想到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好像也不再特别可怖。
如今这屋子是空的,没有一个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好像变的和真正的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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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彻底地被拒绝了,这次。”
2016年7月25日
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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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建成未归家的日子里,陶运昌零零碎碎还能睡上小时。奶奶胃癌晚期确诊后,他没有展现出丝毫疲累,家里需要有人强撑一口气,不至于彻底坍塌。
日复一日从半夜醒来,为阵痛的奶奶按摩护理,睡一小会儿去赴上午的课。中午回家简单做好饭,下午陪奶奶化疗或是散步。晚上回去,谢立在就开饭,谢立不在就吃剩菜。复习时间都在医院和晚上。如此安排,最初还算吃得消。
直至陶建成归家。
陶运昌试图对陶建成好言相劝,说奶奶病重,家里再没闲钱。请他脱离毒圈,用汽修的本领找份工作。一番劝说除了换来拳打脚踢,难捱的辱骂,便再无其他。
陶运昌的失眠症严重到无法承受,闭上眼全是各项医疗的账目以及陶建成的丑态。他试图反复回忆谢立存在的场景,像是电影轮播,这多少能睡上几十分钟,但很快就难以奏效,只得在陶建成和狐朋狗友的喧闹声中醒来。
陶运昌去精神科看了几回,开了一板安眠药,却一片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