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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站在一旁,恭敬道:“司主,此次只有一位司使通过考核。”
听到这话,高处青年垂眸看她。
他没有问她去哪里,亦没有问她做了什么,只是平静看了她许久,让人从上方递出一方令牌,冷淡开口:“入了我监察司的门,你就是我谢恆的人,且报上名来。”
洛婉清正要出声,有人突然从外面急急赶了进来,高声道:“司主,不好了!”
这声音太高,惊得给她递令牌的侍从手上一抖。
令牌落到地上,洛婉清便听见传消息的人跪在地上,急道:“岭南道传来的消息,洛氏流放路上遇到山崩,满门丧命!”
这话出来,冷意从上方瞬间压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洛婉清单膝跪在地面,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抓紧地上的令牌。
三月春风夹着桃花吹拂而过,她扬起一双清亮如刀刃的眼,看向高处明显带了怒意的青年,在一片寂静中,平静出声:“卑职,柳惜娘。”
洛婉清进入监察司时,三皇子府邸后院,李归玉正坐在长廊上刻着木雕。
三个月前,他刚回东都,便封王开府,圣上疼惜他漂泊在外,赐他无数金银珠宝,但他都收了起来。
他的王府很简单,庭院里都是自然生长的普通植物,他好像还在民间那样,穿着一身素衣,坐在长廊上,低头刻着一隻小狐狸,狐狸圆头圆脑,栩栩如生,看上去极为可爱。
这是他在民间这几年学会的技艺之一。
他学过很多东西,比如编织会动的蚂蚱,比如给一个姑娘盘发髻,比如画眉,比如做饭,甚至于绣花、猜谜,踢毽子……
讨好一个姑娘的事情,他学了很多。
而如今能一个人安静做的事情不多,他闲来无事,总会刻上一些小东西。
“殿下。”从岭南道千里迢迢归来的侍卫被引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李归玉给狐狸刻着耳朵,轻声道:“你不在岭南护着她,你回来做什么?”
“殿下,”侍卫迟疑着,“流放半路山崩,小姐……去了。”
这话出来,刻刀猛地划过手指,鲜血落到木雕上,青年顿住。
他感觉有些疼,但不知道是哪里疼。
其实他做过无数次准备,他觉得她死了也是极好的。
人世间太多痛苦,留着也是受难。
她若死了,到干干净净,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了。
但她选择活着。
她选那把匕首的时候,甚至于拥抱着捅他的时候,其实他有那么一瞬欣喜。
于是他也接受了,她活着也很好。
哪怕再不相见,她在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人,好好活着。
她在岭南,可以继续行医,可以吃她喜欢吃的荔枝,可以继续每天贪睡,再去吃她喜欢吃的糕点。
她还是可以高高兴兴,快快活活的留在这世间。
等他死了,他再让人给她一杯鸩酒,他们就可以一同在黄泉重逢。
甚好。
他想通了,接受了,做好所有她活着的准备了,可她死了?
李归玉有些想笑,又觉得嘴角莫名沉重,他笑不出来,低头抹了一把狐狸脸上的血,平静询问:“怎么确认的?”
“这是小姐的遗物。”
侍卫拿出一个染血的荷包。
李归玉回眸,落在那荷包上。
他一瞬就想起来,她不善刺绣,她年少时候,姚泽兰给她布置的女红作业,都是他为她绣的。
然而在她入狱前,她每天都偷偷摸摸在绣什么。
那时候他没在意,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那个画面就变得异常的清晰。
甚至清晰到她被针扎了手指,有些吃痛“嘶”了一声,然后抬头看见站在窗口的他时,赶紧将东西收在身后,紧张看着他的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心尖仿佛是被那根针扎了一下,随后就是许多针,密密麻麻扎在柔软的心臟上,疼得他皱起眉头。
他伸出手,将荷包拿过来,荷包上是一对像鸭子一样的鸳鸯,角落里写着小小的“少言”二字。
这两个字像锐利的刀,一刀一刀剜在他的心口。
他疼得有些烦躁了,便低下头来,将荷包认真系到自己腰间,站起身道:“杀了吧。”
听到这话,地上侍卫露出惊恐之色,一把抓住李归玉衣角,急道:“殿下!属下该死,求殿下饶属下一命!属下日后努力办事,属下……”
“你都说你该死了,”李归玉站在长廊,平淡道,“为什么还要活呢?”
说着,李归玉回头,认真看着侍卫:“我让你好好看着她,我要她活,你却让她死了?”
“是山崩……”
“那你为什么活着呢?”李归玉盯着他,提了声,“你既然阻止不了山崩,她都死了,你活着做什么?!”
侍卫一愣,那一刻,他不知道李归玉到底说的是谁。
李归玉拉过自己衣角,握着刻刀,转身往房间走。
刻刀刻入他的手心,血流了一路,他却没有察觉。
他隻觉得疼,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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