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1 / 2)
公尚过撇了撇嘴,两人拌着嘴,一路来到了源河边上。
今日的源河畔,竟也是意外的热闹。
两旁有民众敲锣打鼓,源河面上还有人撑着船比斗。
随便找人问了问,便能够知道,他们是在祭奠一个人。
墨丘。
夏朝的至圣先师,墨家最初的巨子。
墨家推崇节俭,所以他们没有往源河里扔东西,这种规模盛大的节日,只是进行一些欢庆活动。
意义么,和在羽州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大,民众更多,也更加热闹一些。
很多人并不身着华美的服饰,恰恰相反,他们身着粗布麻衣,踩着最寒酸的草鞋,到处问人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问一问方才知晓,他们要在七天的时间里,当一次自发的“墨者”。
这已经不仅仅是形式上的感激了,他们在体验先辈们当初的那一份苦楚。
公尚过来到这里的时候,立刻便有‘墨者’拿出了自己的小马扎,供他坐下来休息。
公尚过也并未推辞的坐了下来,目光四望。
源河之畔,身着短褐的‘墨者’竟然也占了足足三成之数,这已是极为了不得!
若墨家真能有这么多人的话,夏朝的兴盛怕是还要再往上好几个台阶。
不过,真正的墨者和这些暂时的墨者,还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墨者的肌肤看上去都很黑。
风吹日晒之下,纵是武者也顶不住那份苦熬,一个个都跟乡下的老农差不多,苦哈哈的样子,想装都装不出来。
无论如何,这已经很好了。
在源河畔寻了个树荫之地,公尚过坐在小马扎上,眼睛似睁似闭,有些恍惚的说道:“上一次咱们和墨兄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
顾担的记忆力很好,立刻便想了起来,“宗明三十七年,春末。”
“宗明三十七年……”
此时再提及这个年份,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很遥远的过去,公尚过神情有些恍惚。
顾担吟道:“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这一次,公尚过想了起来。
他振奋起精神,脸上浮现出年少时壮志,旁若无人的大声接道:“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目光纷纷望了过来。
顾担视若无睹的接了下去,“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堆遍愁和怨?天呐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两人齐声道:“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你何苦百姓头上逞威严!埋乾坤难埋英雄怨,忍孤愤去何处暂避风寒!”
“好啊,好啊!”
公尚过大笑了起来,他倚着身后的大树,眼神有些迷离,“顾兄,我有些困了。”
顾担没有说话。
公尚过便倚靠着树桩,眼睛慢慢的合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被他们声音引动的诸多墨者都围了过来,在逐渐的沉眠之中,公尚过被外界的动静惊醒了一瞬。
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了数量繁多的墨者,在向着他靠近过来,望不到尽头。
真好啊!
公尚过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睡着了。
重返皇都
顾担站立在源河畔,凝视着水中倒影。
今日源河出人意料的平静,波澜不兴,分外清澈,好似一面镜子般映衬出他的身姿。
眉目端正,器宇轩昂,面容俊逸,最重要的是,那近乎恒定般的不老面容。
这些年,他并未再动用【悬壶济世】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年轻,但他的寿命本身已经超出尘世太多太多,乃至于衰老两个字,哪怕正常情况下,都距离他还有很远的距离,远到足以让身旁之人此生不可得见。
默默的凝视了许久,顾担随手将发簪揪了出来,如瀑般的黑发便披肩而下,浓黑似最深邃的夜空,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杂色。
唯有那双眼眸,似乎侵染了太多的情绪,竟难得显得有些许沧桑。
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再欢乐与感怀的节日也都会过去,正常的生活才是生命的主旋律,前段日子喧闹无比的源河河畔,如今仅有些许野鸟驰飞、大鱼腾跃。
一片寂寥。
现在是夏朝四十八年。
距离万国商会奔赴夏朝,已过去了十年。
算一算时间,当初夏朝的那些宗师,不出意外的话,已经赶赴到了不周山脉,开始修习仙道。
同处在一片天空之下,人间却是有所不同。
看了好一会儿后,顾担转身,孤零零的一个人,牵着两头毛驴,在这旷野间行走。
天地辽阔,形单影只。
漫步之间,顾担走到了豫州最为繁华的城池中。
他去看了苍——但并未与苍会面,只是隔着很颇远的距离,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子团在椅子上办公。
书案上除了公文之外,还放着各种糕点和酥糖。
在苍的身后,还有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为他服侍。
要论起享受生活,苍这家伙恐怕才是顾担身边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既没有沾染到墨丘的节俭、公尚过的勤奋、荀轲的道义,也没碰到禽厘胜的自持和他的恬淡。
还好的是,苍这家伙虽然个人生活比较放纵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干过的,不然哪里还能在这里好吃好喝,一遍遍被人弹劾都能无动于衷。
顾担静静的盯了许久。
直到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对着苍喊道:“爹,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说了多少次,在外面,喊什么?”
苍吃的白白胖胖的脸猛然一板,竟也出人意料的充满威严。
“布政使……”
苍的孩子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立刻惶恐的低下头来,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说话。
苍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半晌。
旋即轻轻叹了口气。
唉,孩子不中用啊!
“你回去吧。”
苍懒得再理会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便又团回到了椅子上,又变成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我……”
“嗯?!”
苍的鼻尖发出一声轻响。
那年轻人不敢争辩,立刻小碎步退出了房间,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敢抬。
“什么德行!”
他一走,苍愈发气愤。
他有几分恼怒对身旁的两个侍妾说道:“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东西?”
“老爷,是不是您期望太高了?”
他的侍妾倒也不惧他,接话道。
“什么叫期望太高?”
苍愤愤的说道:“我给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最博学的师傅,最有经验的班子来带他,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交给他一件事,忙活了半个月才刚刚做好,我随便派一个小吏过去,敢超过七天都得给我滚出这府邸!”
越说越气,苍挣扎着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抓着一把公文,又不舍得往地上摔,左看右看,只能一拳砸在书案上,骂道:“烂泥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