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节(1 / 2)
江南各处人人在看魏国公,殊不知他们根本无力和皇帝讨价还价。
又过了半日,到晚间时,魏国公已经睡下,却忽听门外有人出声,“老爷,门外来了锦衣卫!”
徐俌年老,差点吓晕了过去,“啊!锦衣卫来了?!在哪儿?”
下人说,“来了,在正堂等候老爷。”
“等候我?!”徐俌一想这也不是抓人的节奏,“等等,他们来了多少人?”
“回老爷,来了一个人。”
哈?
徐俌心思稍定,随后脸色巨变,咬牙切齿起来,他妈的,差点吓丢了他的老命!
他上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啪得一声,在这深夜很是清脆。
“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这下人很是冤枉,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捂着发烫的脸人都是晕的。
而在外间等候的不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副使韩子仁。
他受皇帝简派,最近一直都在江南盯着各方动向,今天朝廷的钦差已至南京,所以他也可以来了。
徐俌则是觉得锦衣卫真是诡异,白天不拜访,大晚上搞这么一出,而且下人不说清楚,害得他惊魂未定。
韩子仁听到脚步声,便挪过头,看到个白发老头后马上见礼,“下官锦衣卫副使韩子仁,见过魏国公。”
韩子仁虽然是锦衣卫,但是是举人出身,不像毛语文、麻斌,那就是两个臭流氓。
“韩副使为何星夜来访?”
“传皇上口谕。”
“啊。”魏国公惊呼一声,立马起身摆恭敬姿态。
其实本是可以写信的,不过这世上的事邪乎的很,有些事相互之间说说没有证据,真要落在了纸上,怕是难搞。
“皇上说,朕推行天下清田令,是强国富民的百年大策。望魏国公从旁协助,以稳地方,不得有误。”
“臣魏国公徐俌遵旨。”
韩子仁再作揖,“皇上口谕带到,下官告退。”
“韩副使,”徐俌伸手招了招,他竟然还不知锦衣卫副使竟然在江南,“此时已深夜,若韩副使不嫌弃,不如在府中留宿如何?”
韩子仁微笑拒绝,“国公爷客气了。”
“韩副使!”
这番作态好像是舍不得情郎离开的女子一样,韩子仁也明白过来了,他说道:“国公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国公爷想和在下相交过深吗?而且,魏国公代代的荣耀不在韩某手中,而在国公爷自己手中。”
言尽于此,韩子仁不再多说。
在他看来,皇上已经给予特殊关照了,还特地给了口谕。这叫先礼后兵,如果仍旧一意孤行,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此时的江南,底下的动作再多,都是无用的。
南京守备刘瑾
张璁从山东回到了京师。
他这一路,但凡碰到个人都要与他讲起‘好自为之’这四个字,且这还是心思好的。
自古以来,凡为天子酷吏,最终必然不得好死。
真要说起来,这道理张璁自然懂,但人生在世,哪有这么多的选择,当初皇帝找到他的那会儿,他选择不为酷吏难道就能活?
当这紫禁城是什么地方?
红墙黄瓦,殿宇成群,广阔无际,从午门到端门,这段路不长,但异常开阔,而且,似乎比以往更开阔,只身行于此处,就像海上一叶扁舟,漂浮不定,随时都会倾覆。
那个戴着皇冠的人早已为所有人安排了结局。
“臣张璁,叩见陛下。”
皇帝不喜那些神神叨叨的装扮,道、佛之物不在乾清宫中体现,御案之上是奏疏几本,笔墨纸砚一套,再有就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
“平身。”
“谢皇上。”
起身后,他双臂竖直,弯身而立,头微微低着,不敢直视天子。
“山东的事都办妥了?”
“回皇上,都办妥了,虽还未结束,不过各府、州、县都在正常上禀进度,若遇阻滞,臣收拾了就是。”
“重新编好的鱼鳞图册,在各级官员都署名之后,给朕一份。”
他要在户部留档,同时派人核查,只要有假,署名官员皆有连带责任。
“是。”
“朕已向江南下了旨意,应天、凤阳、浙江、江西为第二拨清田之地,你自今日后坐镇京师,总为调度,山东就不必再去了,江南也不必。”
“是。”
朱厚照起身,从御案后走出,绕至他的身前,近了以后低声说:“随朕来。”
这是乾清宫的正殿,向左而去,才是内里暖阁,不过夏日通风,并不闷热。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正在清田的山东,实际上各地闻到了味道以后都在给朝廷上奏疏,他们罗列张璁的种种罪名,恨不能生啖其肉,最初是说他贪墨,而后就是残害人性命,再然后利用皇帝的说法都出来了。
京师当中,少有人为其说话,火上浇油的倒是不少。
当下的官场激烈异常,士绅之间遍布骂声,所有人都欲除之而后快,所谓的朝堂风云,站在朱厚照的角度看,也不过如此,他只要不点头,谁也动不了张璁。
历史中,如果是软弱的帝王,明朝的文臣们大概又要集而共谏了,唯独碰上嘉靖这般手段狠辣的,吃过几回亏,那就只能暗中谋划了。
就像现在面对正德皇帝,这些奏本上的再多,京中重官可有敢冒头的?
可是……
“朕自小长在宫廷之中长大,于权力各方相互攻讦,各为己谋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庙堂蝇营,皆为名来。他们拿朕没有办法,倒是想了不少法子来对付你。”
张璁不解圣意,忽然听到这话吓了个半死,直接跪倒在地,“微臣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赐罪!”
“朕可没叫你跪。”朱厚照将人扶起来,又指着面前小桌上的一筐奏本,“这些奏疏只有大约一半,剩余的一半你不要看了,朝堂上下,内外官场,凡上疏反对清田令者,朕已逐步派人暗中查访了,有些人并无问题,只是意见不合,或是看不惯你,朕不会在意,你也不要与他们计较了。”
张璁笑笑,还是皇帝宽宏大量,若要换了他。可惜天子不让他看那一半的奏疏,这么说来的话,这一半……
“但有些人……”天子的话到这里也慢了下来。
张璁心头突突,陛下的意思难道是……?
他略微一抬头发现皇帝正看着他,“陛下。”
“你就在此处,花上一点时间看完。不得抄录、不得携带,能记住多少是你的事。出去以后,只字不提此间之事。”
只字不提?
“是,微臣明白了。”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语气幽幽说道:“朕大约知道你最近都能听到什么话。朕也明白,跪到这座宫殿的人,嘴上说的是忠心,但自己心里真的相信的没有几个。不过朕不苛求,不苛求天下之人不顾自己性命的忠君。总是那样,是朕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了。”
张璁心中又是大骇,怎么皇帝什么都知道!
“朕想与你说的是,这皇帝朕不是只做两三天,大明的天下也不会到清田令就再无新策了。过往皇帝那是为了权,人人恐惧,无有犯上者,如此而已。朕也看重权,但权握在手,是为了做事情的。而你呢,还是能做些事情的。”
这段话虽然有些玄奥,不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