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节(1 / 2)
“啊!”张璁忽然惊恐,“臣谢陛下厚恩!但此事此时万万不可!”
“如何不可?!”
“如今朝野上下恨不得生啖臣之骨肉,陛下如此行事,岂不为百官所反对?”
朱厚照大手一挥,“自古以来,用人权柄操之于上,朕拜什么人为阁老还要听他们的,那么到底谁是天子?”
“天子自然只能是陛下!但是……”
“没有但是!遵旨而行!”
张璁行大礼,“臣张璁,谢陛下隆恩!微臣此次必定竭力用命,以报皇恩!”
拜下去的时候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毕生所念在这一刻成为现实,正德皇帝不吃别的套路,就是一点:根本不管什么文臣反对。
龙椅上的朱厚照也露出笑容,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不是有欲望的人,而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他掌握天下,富有四海,官位、名望、财富……一切都是资源,都为他所用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是,非常之事,臣也就行非常之举了。微臣想问陛下要一个人,从旁辅佐!
“谁?”
“便是靳贵,靳侍从。”
喔?朱厚照偏了视线看了看靳贵,他一点儿脸色变化都没有。
张骢解释说,“靳侍从辅佐陛下多年,两京一十三省大小官员以及各地地理民情皆在其心中,若得其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朱厚照语气放软,“靳贵,朕不强求,你可以说心里话,是否愿意协助张璁?”
靳贵虽然也觉突然,但他经验太丰富了,立马道:“陛下有命,臣自然在所不辞!”
“那么清丈令,你们谁写?”
缺德的一招
朱厚照真有胆子让张璁入阁,而且想到就做。
隔天,他将内阁和六部尚书再加左都御史、少府令和总理外务大臣全都宣进宫里。
开门见山的对他们说:“这几日京里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知道。不是都要见朕吗?今天都见到了,该说什么就说,也不要再避讳着了。
还有你们心里大约也都在嘀咕着,朕昨日只见了张璁。到底谈了什么呢?结果如何呢?也不必到处托人打听了,朕从来行事方正,敢做敢认。朕来告诉你们,昨日张璁入宫禀报了清丈田亩的具体措施,共4条,朕都已经准了。分别为定法规、定人员、定流程、定罪名。
其中内涵也很简单,清丈一事由朝廷下令,全国施行,测量的人员由朝廷招募培训,并派遣到地方,清丈的流程也依朝廷规制,最后便是抗旨之人的罪名如何议定。这些事都已经在具体的施行过程之中。并且,朕已经答应,调张璁入阁。”
杨一清听后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这是把他的脸面完全的拍在了地上,没有半点考虑啊!
他先前进宫劝谏,皇帝不准。
这尚且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廷议、还要讨论。
现在好了,天子看内阁首愧不同意,那么便绕过内阁!
从他的角度当然可以这么理解,而且这其实是很屈辱的。
但从朱厚照的角度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你不答应,我当然可以再派其他人,难道皇帝行事先要得到你大臣的首肯?你不同意这事还得延宕在这里,专门等你?
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当他是什么,汉灵帝吗?
至于说什么面子不面子,他向来是对事不对人。
在这一刻,天子和首揆的矛盾一瞬间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瞧见。
到这个程度,杨一清是没有办法了,他只有一个选择,若不这么做,想必会叫人骂他贪恋权位,如此必定有损清名。
于是他晃悠悠的起身,脱下管帽,跪于君前,用特有的带些沙哑的嗓音说:“臣叨举成化八年进士,蒙列圣累加超擢,进至今秩。臣受三朝大恩,如天地之大,如山岳之高,如江海之深,常愧报之涓埃,惟省躬淬砺,务精白一心,始终一节,以求无负。今臣忝居首揆,具瞻重位,于陛下可谓近矣,却不能深体圣意,分君之劳,解君之忧,臣有何面目再为百官之首?因而今日冒死为言,望陛下革臣之职,准臣去仕,以使赏罚得当,绝未起之祸,安百官之心,则不胜幸甚!”
他讲完以后,乾清宫静得可怕,简直是落针可闻。
因为正德皇帝是最忌讳臣子一言不合便和他提什么致仕的。
实际上,朱厚照确实面容紧肃。
到了这个程度,其实再去讲投献的危害,改革的优势已经没有意义。
这不是对错之争,这是权力之争。
哪怕你对,我也不能支持你,除非完全放弃自己的目标。
对于杨一清来说,这个目标就是安稳的首揆之位,因为他今天不这样讲,以后也是一个把柄,会有很多人想着把他弄下来,与其到那个时候不好看,还不如这个时候自己主动提,好歹也留下一个好的名声。
关于这一点,明朝的文人是想得很清楚的。
名声不坏,将来还有机会。
名声坏了,你被人打做奸佞之臣,这就没办法在官场之上立足,除非是像张璁那样剑走偏锋。
就像历史上,正德一朝刘瑾作乱,李东阳没有和刘健、谢迁一同离开,这就是牺牲了自己的名声的。后来人们觉得他是为了维持这个老大的帝国,但那会儿人们发现他的良苦用心,他人都死了。
对于朱厚照来说,这个目标就是把事情做成。
别的,他是不在意的。
包括,这个时候如果他同意杨一清就这么致仕走了,那么大体上文官会在各种文章词句之中编排他的不是,一份恶名是逃不掉的。
他深吸一口气,“杨阁老,你既是三朝老臣便知道,君前不可戏言。你当真要弃朕而去?你该知道朕是什么脾气。”
杨一清心中更痛,天子对他并不客气,而且话风一转立马就是‘弃朕而去’四个字。
“启禀皇上,老臣当然明白,老臣说的正是心中所想。”
“好!”
朱厚照转身,压着声音说:“都已经正德十年了,朕做什么一开始没被反对过?海禁开驰之时,说大明沿海百姓易受倭寇侵扰,结果呢,大明水师现在在海上追剿他们!
清理军屯也说九边震动,怕生出不忍不之事!什么不忍之事?不就是起兵造反?让他们来好了!朕岂会怕了他们?当初若非朕坚持,屯田籽粒、边军战备能有今日的光景?
诸如此类,征鞑靼、西北、日本,哪一样事不被反对?平日都说皇上圣明,但是到了大事当前的时候,偏又各种说朕糊涂、说朕被蒙蔽!你们扪心自问,从洪武到正德,天下的隐田是不是持续增加?土地的兼并是不是愈演愈烈?!百姓的负担是不是更为繁重?!朕做这些,难道就是为了收几个税?早日收了这份心吧!朕虽不是秦皇汉武那样的千古一帝,但也没有狭隘短视到那样的程度!”
但朱厚照讲这一番话不是单纯的为了发脾气。
尤其是‘从洪武到正德’之后的三问,这是权力之争没错,但对错不能轻易让给他。
要让人知道正德皇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杨阁老,朕再问你一句,你当真要为此致仕?”
王鏊觉得有些不对,皇帝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并不受任何规矩所束缚,这个时候这样问就是最后的机会。
而且不要说你嘴硬,不好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