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1 / 2)
这其实不算在说什么事情,就是写信送他一句话。
因为王琼算是有才能的官员,朱厚照实在不愿意看他误入歧途,所以有此一言。有的时候不是说他是皇帝就想杀谁就杀谁、想保谁就保谁。
皇帝,孤家寡人,不应该有情感偏向,该杀一人时,至亲也要下刀。
到此处,刘瑾终于也明白了,偏偏是他、偏偏是王琼,他还能不明白?
于是他再也不敢隐瞒,颤着腿跪了下来,“陛下,奴婢知错了!”
朱厚照还不至于为两千两就把刚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给杀了,但不杀人也有很多手段可以用,就像今天。他其实没生气,但有一个词叫不怒自威。
“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刘瑾明白,今天的每一句话都是特意对他讲的。
其实,昨日朱厚照对李东阳讲了那么多,也不是兴致到了、或者是正好李东阳在内阁里,所以拉过来闲聊几句复套、国策的事。
哪里是那么随意?
皇帝这么讲,是要内阁知晓他的意图。提前透露这个动作背后的政治含义就是:皇帝现在还不希望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丑啊,主要是。
而从李东阳的角度来说,他必须要接得住皇帝的招。
如果什么都不想,回到家去蒙头大睡,一次两次的,皇帝就会觉得你是个蠢人,至少没有用得很贴心的感觉,所以可能会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就被调走,但其实种子早已经埋下了。
如果能接住,那就是很容易重用的大臣。
所以许多事说不上来,解释不清,有的人就是很容易被皇帝信任,这才是伴君如伴虎的真实用意,所谓人心隔肚皮,皇帝的那颗心,谁能时时、次次摸透?
好在李阁老在朝堂沉浮多年,招他肯定接得住,问题就在于接不接得好。
这是他最近第二次去刘府,这次还多少是带着圣命。某种意义上,这就像劝架一样,上次没说动刘阁老,这次更没说动皇上,而且皇上明显表现出了坚决的意志。
刘健也一样的聪明,他看到李东阳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没能斡旋得了陛下?”
“这……”李东阳两只胳膊举着,老人家也有几分可爱似的,拖长音叫了叫,“希贤,你要给我留点面子。”
刘阁老是不苟言笑的人,见李东阳如此,他也只是示意他就近入座。
随后也不浪费时间,“陛下怎么说?”
“是刘阁老说的大事,但陛下也很坚决。”
刘健心里叹息,这就难办了,“太过焦急了,也不知为何,陛下明明年方十五,却总是觉得时间不够一般。”
李东阳现在已经不这么认为了,“阁老,陛下也说南直隶无事。”
“无事?陛下没有想到?”
“当然想到了。但是陛下说,以预备仓之事整肃南直隶官场,就会使全国处处征粮填满预备仓,这于民,是有大害的。”
刘健略有震惊,他和皇帝也不是第一天交往了,从他还会太子时,一路至今,碰到了多少大案,哪一次有过这样轻饶的?
“阁老对陛下有最大的误解,便是觉得陛下嫉恶如仇。可事实证明,陛下行事分外知道轻重,从不会使蛮力治国。复套之议虽然大胆,但是若真能成,确有破局之效。”
有时候事情本身的利弊容易看得清楚,尤其朱厚照并不是不懂脑子的人,也不会像隋炀帝那样,盲目自信、没有节制的使用国力。复套若要成功,将帅、骑兵、钱粮,这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骑兵极贵,需要分几年时间积攒。
然而除了事情本身的利弊之外,还有做事的人……他的个人得失。
说开来,复套这项国策,不理解的人还是多。如果内阁在此时依然‘纵容’皇帝,那么由此而来的非议、批评甚至弹劾也会非常多。
刘健眉头锁得极深,这是进退一步就天上地下的区别。
“宾之已经听完了陛下的理由?”
李东阳摆摆手,“不必提陛下,我是为阁老而来。陛下对此国策态度非常坚决,如果阁老依然如上次西北用兵一般,那么必定是结局难料了。”
“态度坚决?难道杨应宁(杨一清字)的捷报已经到了京师?”
“这倒是没有。”
李东阳知道,这就是皇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缘由。如果打败了,那没什么好说的,皇帝的威信必然有所下降,吞下失败的苦果安稳几年吧。且上奏复套的杨一清也难以脱罪。
但如果成功就不一样了,当今圣上在当皇太子时就已经十分有威望,如今再有军功傍身,满朝之中,谁能挡他?
所以李东阳要来规劝刘健,
“那么就要看杨应宁的消息了。”刘健笑得惨然,“也不知是谁所教。陛下于朝堂所争之事从来都是有备而来,若真是西北大胜,老夫这首揆之名就要落到宾之身上了。”
李东阳脸色大变,“阁老!何必如此?!”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无非也就是把这条命献给大明就是。”刘健自小刚直,他原来在翰林院就有个刘木头的称号,“历朝历代,可有定穷兵黩武之国策的?况且大明早已不复太祖、太宗之盛象,如此不惜民力,我辈岂有不劝之理?以陛下之龄,徐徐图之又能如何?何必如此冒险?一旦遇阻,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我之臣,难道不是愧对太祖太宗,愧对天下万民?”
“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
……
而在千牛堡之外,
随风舞动的明军踏雪而行,他们这一路竟然追到了长城。在这一段长城之北,就是河套!
扣屎盆子
月余时间的赶路,王守仁终于在三月中旬抵达京师,按照规定流程去吏部报了名之后,他便想到了在京师里的一位老师,
不过站在王鏊的府前思量许久,王守仁决定还是不要进去了。
虽说这有些没顾上守溪先生对他的一番恩情,不过他要拜访的这人担任的是吏部尚书,还兼有帝师之名,深得皇帝信任。此时上门拜访,总归是有跑官、求官之嫌。
七年龙场,他已不是当初的王守仁。
不过他不去招惹王鏊,宫里的公公却来招惹他。
皇帝算着他进京的日子,就是要召见他。
名义都想好了,还是他的父亲王华。
“还未请教公公名讳。”王守仁彬彬有礼,并不因为对方是个阉人就刻意疏离。
“王主事不必多礼,咱家姓尤。”
“尤公公好。”
尤址较当初在山东的时候清瘦了许多,他其实没刘瑾年纪那么大,也就刚四十。
王守仁进宫的路上总是觉得忐忑,他才到京师,刚办完事,宫里的人就来了,岂不是说明有人在盯着他嘛?
可他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有什么好盯的。哪怕是他爹,此时也已经在南京领一闲职了。
“尤公公。”
走在身旁的尤址微微低头。
“下官初入京城,有不明之处想和尤公公请教。”
“王主事到了宫里,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王守仁心里微微惊讶,宫中的人倒是聪明,竟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看来不能小瞧了这些人。
乾清宫,西暖阁。
朱厚照正站在御案旁翻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