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1 / 2)
而江同祖则在这瞬间下了某种决心,“便是你我远离朝堂,也要心怀救国之念。既然太子不听你我之言,那我们就只能缓缓图之。东宫不是建立书院,创立《明报》来影响人心么?我们也要将自己的理念传于他处、他人,汇贤聚才,等待时机,终有一天殿下碰了壁回过头来,会发现我们才是用心良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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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乾清宫,刘健、李东阳、谢迁在觐见。只有他们三人,太子朱厚照也不在。
“……昨日早朝,太子的表现,你们三位怎么看?”弘治皇帝负着手,在殿里踱步,他现在病情好些了,每日喜欢这样活动活动筋骨。
“胆略十足、气势迫人。”刘健这样回应。
皇帝看了一眼李、谢二人。于是李东阳回禀,“殿下坚毅果决,于所认定之事,敢于定计、敢于直面争议。”
“谢阁老呢?”
谢迁也逃不掉,但他说的更为简略,“殿下有雄主之象。”
“比之朕如何?”
如果是一般的大臣、或是不那么聪明的,都会拍皇帝的马屁。但他们三位在朝中已经那么多年了,除了了解太子,更加了解皇帝。
咱们这位圣上,是继承祖宗的,当年太祖皇帝就是深忧子孙软弱为人所欺、狂喜子孙聪慧能够担负天下,太祖皇帝那会儿还有那么多儿子,现在倒是不必操心了,就这么一个。祖宗的基业、万世的社稷无论怎样都要交到他的手上的。
刘健执礼回说:“圣上于殿下这般年纪时,确不如也。”
这就是大学士的表达艺术,既把意思带到,又不至于把皇帝贬得太低。
其实这几年来弘治皇帝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什么年纪不年纪的,“你们不敢说,朕敢说。朕的太子比朕更适合当皇帝,嘿,说来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感伤……朕治理天下十七载,到最后于祖宗、于天下最大的功劳,既不是治理黄河、任人唯贤,而是给咱朱家生了个心智和手段都直追先祖的嗣君。”
“圣上不必如此自谦。”李东阳回禀说:“三代以来,守成之君中陛下可称仁德天子、英明贤君。”
“这便是问题所在。”皇帝摆了摆手,“朕是仁德之君,太子就是严刑峻法。朝中有些大臣总认为,朕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宠爱过甚。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你们也觉得朕宠爱太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亲亲之心?你们也算是朕的老师,朕……便是如此不识大体的君父吗?”
三人听了这话,动作整齐的都跪了下来,“臣等不敢。”
“朕如果只是宠他,是不会让太子介入朝政如此之深的,他如果没有这个意愿,强迫也是强迫不来的。祖宗的江山社稷,朕又岂敢事之以轻?”
“陛下圣明!”
“下去之后,你把朕的意思传达传达,天上永远就是一个太阳,没有大太阳与小太阳。”
他们三个都是极聪明之人。
皇帝的意思是清清楚楚的,就是朝臣不要在下面琢磨皇帝和太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合、太子的意思或许不是皇帝的意思之类的。不存在,朝廷里始终就是一个政治中心,没有第二个。
“臣等明白。”
现在就会有臣子自己脑补一番,然后举出很不合时宜的例子,比如李世民让他爹当了太上皇之类的。
“明白就好啊……”
皇帝言尽于此,三个老头儿也就不继续待了。
而此时的朱厚照正在阅读锦衣卫给的密报,士绅真的不可得罪吗?
如果不是知道‘清初奏销案’他就差点信了这一点。
清初,江南的这些士绅群体因为习惯了在明朝时期拖欠朝廷钱粮,所以换皇帝不换做法。结果满清朝廷和他们来个了不讲道理,严令各级官员必须追征士绅的欠粮。当然,事情一开始也和明朝时一样,因为江南一带地方士绅地主势力盘根错节且根深蒂固,单凭皇帝的区区一道谕旨想彻底剪除这些势力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故事的后来则不一样。
顺治十八年,经过一番追缴之后,清廷将还在欠粮的江南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并溧阳一县的官绅士子全部黜革,总计一万三千多人,而且旨意十分严厉,不论积欠钱粮多少,一律严惩,就是说一粒粮食都不准欠。
以至于当时的进士叶方蔼因积欠一厘被朝廷罢黜,所谓“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谣即是出自于此。
朱厚照对着跪在眼前的锦衣卫吩咐说:“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汇聚起来吧。”
一锅端掉,总比满大街找要方便的多。
占大义要诛乱臣
张晟自绝以后,礼部尚书的缺儿便出来了。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左都御史戴珊连上三封奏疏请辞,他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先前刘大夏的事使他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是有些去意已决了。
戴珊这个人,确实也是弘治十八年去世的。因为他是重臣,所以皇帝、太子都曾经让太医院给他瞧过。毕竟已经六十八了,身体的确是有些病症,而且和已故首揆徐溥比较像,就是眼睛不好,几乎已经目不能视。
朱厚照不是医学专业,不过他看着是有些像白内障。
这样的话,六部九卿,其缺有二。
此外,浙江那边一刀又一刀的,其实也会有很多官位空缺。旁得不提,布政使、按察使,这可也都是省级干部。
此外,在东宫介入朝政之后,知府这个职位和之前不同了。此次浙江的湖州、嘉兴、绍兴、宁波、杭州、台州共六府知府全都被抓了起来。这也是缺,而且是知府。
要知道曾经的詹事府左中允杨廷和任青州知府后,现在已经接任王华成为山东布政使了,下一步就是要进京。
所以朝局其实到了要半换血的时候。
更有甚者,好些人看出来,东宫与刘大夏已有嫌隙,如果不是因为弘治皇帝一直偏爱刘大夏,他早就该致仕了。
所以朱厚照近来其实也在琢磨朝局的安排,并且时时召王鏊入宫相商。王鏊不想成为像刘大夏那样皇帝的专宠之臣,所以一般都会奏请带上其他人。
譬如说户部尚书韩文、工部尚书曾鉴,刑部尚书这个时候也不是谢迁兼了,而是一个叫闵圭的老臣,他是弘治十三年就接任刑部尚书的。
闵珪与李东阳是同科进士,当过两广总督、江西巡抚和左都御史这种要职,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他抓过土匪,破过山寨,但真的等他当刑部尚书其实是执法是较为平恕的。
而且性格执拗,有时候弘治都有些怕他,还私下里对人说过:朕知闵圭老成,人才难得,唯兹事过拗。
其实太子是有些严厉的,按道理他不该和太子相处得来。但是弘治十二年东宫明旨:锦衣卫不得允许,禁止私用酷刑。现在朝中的人都知道,当时听闻这道旨意的时候,闵圭嚎啕大哭,随后自己到宫门前行臣子跪拜之礼。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残忍,所以他才慈悲,因而他一直对东宫这道旨意推崇备至。其实这一点也不夸张,当时的人对诏狱实在是害怕、厌恶那是言语都难以描述的。
除开这两位尚书,像户部侍郎顾佐、从太仆寺卿升任兵部侍郎的梁储也都经常在东宫出现。
从弘治十年到弘治十七年,朱厚照身边其实也聚集了不少大臣,这些是老一辈。
年轻一辈还有外放任职的费宏、在詹事府任右谕德的靳贵等等。
当然,最为朱厚照期待的,是因王鏊讲学围聚在一起的大量五品、六品的官员。虽说免不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