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 / 2)
反正王越要的是得势的太监,他管是姓汪还是姓李。
本来嘛,如果李广还活着,王越起复三边总制,应当问题不大。因为那个状况下王大人是朝中有关系,自己有能力,形势有需要。
至于那些背后戳脊梁骨的,任他们去。
但现在李广死了,那问题就大了……
这事儿朱厚照也在琢磨。
现在边患严重,对于皇帝来说能去把陕西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他才不管那些,和李广一党就不能用了?
没那回事儿,李广怎么来的?李广本人就是他用的。
王越也当过三边总制,当得还很好,不然威宁伯这个爵位怎么来的?
朱厚照瞄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奏疏,
不对,是瞄了好几眼,
弘治皇帝才发现他想要看,
于是父子俩偷偷的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颜色,皇帝也干脆铺开来让他看了得了。
上面写着:内官监太监李广招权纳贿,其门如市,兹幸罪恶贯盈,自其速死,朝野闻之,无不称快。然广所余金帛何止千万,皆嗜进之徒多方馈送,此而不惩?何以示戒?乞拘广亲信任事之人,去其官籍,付之法司,审问明白,从实具奏,以清仕路!
奏疏果然是弹劾平日里那些和李广比较接近的大臣。王越则是明牌,是人就知道他名列其中。
朱厚照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廷推推不下去,
李广一死,朝堂根本就不是安静!那是皇帝按住了,这奏本给他藏了几天,都发皱了!
而且安静不安静的,官场上这些人精也一看就知道倒李广‘党羽’的大势是谁都挡不住。
恰逢这个时候,朝廷想要选一任合适的三边总制官,又想起用王越。
这就麻烦了,臣子们不敢表态了,
因为和王越有关系,就是和李广有关系,和李广有关系,在这个关口?
你今天表了态支持王越东山再起,
明天就有人说那账本上是不是有你的名字?
朱厚照心想,看来皇帝是想要用这个人的,反正性格不好就不好,起复他又不是放在京城,是放在陕西,先稳住了边关形势再说。假如皇帝不想用这个人,廷推早就结束了,也不用拖到现在。
所以说这就是政治生态的恶化,影响朝廷做出最优选择的真实写照。
朱厚照听了都叹气,他这个受‘实事求是’教育长大的人,最看不得这个!
人心险恶
按理说,这当皇帝的人,要定谁当个官那还不容易?
这事儿得两说,如果只是硬把他按在那个位置上,这事儿容易,
宪宗皇帝开了传奉官的先例……就是不管吏部那一套,直接由圣旨简拔任命官员……
到了弘治皇帝这里,一样可以安排个人,能有什么问题?
是没问题。
谁还能把他给撸下来,或者杀了不成?
当然不会。
然而当领导,或者说当皇帝,一定要记得,你的目的是什么。
譬如说,弘治皇帝现在有意在边关形势紧张的关头起用王越这样的名将,那么,他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给王越一个官儿,不是为了和文官闹别扭,
是为了让他当这个官,解决朝廷的问题。
所以朝廷……或者说皇上就要为他创造可以解决问题的局面。
不能送他过去,让他面对千难万险,所有人都反对他,打个仗要过九九八十一关,那就是把岳飞派过去,也要把人家难死。哪怕真要这样,也不能在边关战事上玩这一套,否则不是坑自己吗?
现如今朝中清流不支持王越起复,甚至还想着治他的罪,
这个时候就是拟了圣旨让他去当这个三边总制官,又有什么用?
他去了之后,在京的官员不支持他,地方大员大多也有京里的背景同样不支持他。
他王越还能是神仙不成?
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班子要团结!
以前李广活着还好,毕竟有那一派的自己人帮衬,现在李广死了,人人避之不及,谁会真正的支持他?
这,才是为难之处。
如果强行派去,最后打了败仗,最大的责任就是你皇帝!这就叫领导无方!
……
……
廷推在没有结果的氛围中无奈结束,
皇太子留了下来,看着皇帝摇头苦叹,毫无办法。
朱厚照也没有说话,他也需要时间来梳理一下情况。
“……当初,也是他们说着什么为国灭贼,为江山社稷除掉奸臣!一个一个都来逼着朕杀了李广!现在朝中暗流涌动,同样的一群人却又都站在干岸上明哲保身!没有谁愿意为了国家为了朕说上一句话,便是推荐王越的也是和李广有着联系,想着在朝中‘独木难支’!朕有时候都在想,这个朝廷究竟谁做主?”弘治皇帝现在想起来这一茬,心里也是非常的郁闷,自顾自的说起怨气的话。
朱厚照跪坐在皇帝的御榻上,手里则一页一页翻着奏疏,面容算是沉静。
其实在朱厚照看来,皇帝的话有些天真,
这群人明哲保身和杀不杀李广有什么关系。李广是国家之患,杀了当然比不杀的好。
至于说带来的问题,再把它铲平了就是了。
而且晚一天杀,早一天杀,它都会有很大的影响。不能说国家安稳的时候再杀,
哪一天能安稳?
什么时候这紫禁城下面的水流得能不激烈?
当然,说起来这些文官也不好,他朱厚照又没有天天看奏疏,他哪里知道国家现在是这样的形势?但是文官们不同,他们是知道的。
或许,杀了李广在他们看来更为重要,毕竟机会难得,毕竟这里是中枢,比边关更为重要。
边关的形势到底还是在边关,烧不到京城。
又或许,人们也觉得没了王越,一样可以派其他人过去。
难道没了王屠夫,就要吃带毛猪?
说不得还有一帮人想毛遂自荐,觉得自己只要有机会,一样可以杀敌立功。
不过,现在去责怪这些也没有了意义。
朝中局势本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刑科给事中,张朝用。”朱厚照看到了这份奏疏的署名,默默记在了心里。
“照儿。”皇帝叫了他。
“儿臣在。”
弘治皇帝走过来拉住他的手,“皇儿往后要记住,这天下事,臣子们说对的,不一定对,说错的,也不一定错。”
“那什么时候才是对?”
皇帝想了想,“你说对管用的时候,才是对。”
朱厚照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皇帝这是真的给气到了。
“父皇,儿臣想问父皇一句话。”
弘治皇帝对儿子还是不再摆那么多的脸色了,略做调整之后讲,“你说。”
“父皇为何不愿意用大臣们推荐的那些人?”
皇帝也不瞒他,“他们远不如王越。王越在西北多年,久历战事,要么不动,动有成算。鞑靼小王子必得这样的人才能应对。”
“既然有这样的人,为何以往不让他镇守边疆,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起用?”
皇帝没想到皇太子忽然这样质问了他一下,
一时语滞倒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