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车轮吱吱呀呀,车里的两人却一时沉默。
“吴大人,其实……”王鏊有些不好开口,但他心中既敬重太子,也敬佩吴宽,
这两人为国为民之心其实一般无二,本不必如此的。
“济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鏊想了想,还是要说。
“其实下官是想说,太子殿下并非是那样的人。”
吴宽听了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鏊看他没阻止就继续说了下去,“下官与殿下接触过数次,殿下之忠孝、仁厚自太祖至今,难有出其右者,东宫里的人也说,太子殿下待下人极厚,从来不是动辄打骂的阴鸷之主。况且,太子年幼,喜怒由心,有些话是冲动了,吴大人这边不要往心里去。”
吴宽就很不能理解。
“若照济之这么说,殿下应该是持正讲理之人啊,怎么还会有今日这番表现?”
这王鏊也无法解释的完全清楚明白。
“……若是旁人,属下会说是因为犯错不认,强词夺理。但殿下今日为张永开脱之语,吴大人也听到了,有功不尽归于上,有过不皆诿于下,遍翻史书能找到如此风骨的储君吗?有这样的担当、这样这样的魄力,吴大人难道会觉得殿下是想逃脱过错?”
吴宽是给气得脑子都堵住,
不过现在有王鏊这么一提醒,他也有些醒悟。
是的,逃脱过错的道理讲不通的。
王鏊接着说:“属下可以肯定,殿下将来必是一代圣君。自古圣君于百姓这点都是极为看重的。或许……或许就是因为殿下最初说的那句,我们这些人撞见了殿下野游,脑子里想得第一件事是上奏陛下,而不是踏平不平之事。殿下大概觉得我们这些人,圣贤书……白读了。”
这也就是今日所争的焦点。
吴宽笑得有些不屑,“济之可不要被几句诡辩绕得妄自菲薄起来,我何时说过百姓之事就是小事?我是说在今日这个事情之下,太子微服是更大的事,这何错之有?”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那你不是没吵过太子嘛!
王鏊听出来吴大人心中还是不服。
这就让他很难办了。
关键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詹事府的詹事,正儿八经的清流出身,朝中重臣。
这以后接触不少,若是继续争下去,岂不是影响文臣在太子心中的观感?
而看今日太子对待宦官的态度,
张永以及张永之外的所有宦官都会把东宫当做自己的天,有这样一个为自己做主的太子,那刀山火海都下得。
这样一进一出,宦官日日迎合殿下的心思,文臣日日违逆殿下的意思,长此以往,唯恐生变。
这样想下去,王鏊也是也是心乱如麻。
要说今日这错,错就错在吴大人进京太急,于太子的品格全无了解。
东宫,可不是往日的东宫。
甚至于……照今日殿下的气魄,往后的东宫的权势只会比今日更重。
……
……
另外一边,朱厚照没能很快回东宫。
皇帝和皇后带走了他,带到了书房,连一般的太监都没让靠近。
他背着手,语气听着还是没完全放松下来。
“照儿,你和父皇如实说,为何你会有另选贤能,重立太子的念头?”
朱厚照脑子又开始动了起来,“大臣们讲述那些道理,无非是叫父皇责罚儿臣。可儿臣与父皇父子连心,知道父皇疼爱儿臣,儿臣也不愿父皇因为儿臣而为难,因而一时冲动,有此荒唐之语。请父皇勿伤勿怪。”
这样说来,弘治皇帝的心中又是无限的宽慰。
“照儿说的是,到最后还得是咱们父子相互体谅。父子连心、父子一体,皇儿书读得少,说的却都是本心之语。不过……刚刚那些话,以后万不可再说,储君事关国本,岂能轻言废立?朕,还以为是有心之人想掀起波澜。”
朱厚照一愣,
原来皇帝是有了政治敏感性,往‘有人想搞太子’那个方向去想了。难怪如此严肃紧张。
“父皇误会了。儿臣身边并没有这样的有心之人。”
“那便好。你这就回东宫去,往后不要随意出宫,宫外的情况复杂,你可知皇后和朕有多担忧你的安危?”
弘治皇帝说这话像板出个严父的脸,可他实在不是这块料。
“是,儿臣遵旨。”太子乖巧的说。
皇帝长出一口气,对他来说,这事也是突然。
而等到太子走远、离开,他歪着脑袋往外看了一眼确认之后,忽然激动兴奋起来,在屋子里迈着大步来回快走。
张皇后一开始有些懵,但很快也明白过来,皇帝这是高兴,“陛下,您没生气啊?”
老实说皇帝也是头一回看到太子今日这番表现,他心里是着实大惊!
明明之前还只听说是仁德、孝顺之类的。
“生什么气?”皇帝老脸都涨红了,最后压着声音但语气很是激烈,还满是骄傲,“瞧瞧,朕这个儿子生得!”
又是一局
如同当初在李旻面前力保杨廷和一样,
朱厚照也不会允许一些个文臣嘴巴张一张就动他身边的人。
否则,太子说的话好不好使都得问过吴大人。那还得了?
这是一种政治敏感性。
在不关键的地方,他是可以低头的,比如皇帝叫他跪下,或者叫他当面给吴宽道歉,这都是可以的,说两句‘我讲话过分了’这种没什么要紧。
但是处理张永,他是绝对要斗争到底。哪怕皇帝真的答应了,他也要全力力保。
什么样的领导最受下属拥戴他还在摸索中,
但什么样的领导最受下属讨厌他是切身体会的:便是有好处自己上,有坏处叫下属给他顶包的那种。
遇见一次就想捶一次。
而且这个坑跳下去就很难再出来,因为你干过一次,你怎么保证你不干第二次?
但反过来说,真的展现了这份担当,收获也是巨大的。
此事过后,太子在众人的形象就不一样。
张永选择跪在殿前也是自发的行为,没有人叫他去这么做。
朱厚照回到东宫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还觉得很奇怪。
甚至秋云等人也都专门在等他,眼神之中更加敬仰。
“张永,你这是来的哪一出?不是没有人罚你吗?”
张永深深叩头,“殿下,奴婢有所请,还请殿下答应奴婢。”
“这倒有趣了,你不来感谢我,怎么还跟我提要求了?”朱厚照倒没有恼火的意思,他自信张永会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有些奇怪。
张永跪得直直的,脸上也全是肃穆认真:“殿下是尊贵之躯,至关重要。以后若再有如今日一般形势凶险的时候,奴婢恳请殿下不要替奴婢说话,有些事就该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去受着,不然什么都要殿下顶,那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有你这一番话,总算没有辜负我的心思。”
“殿下!”张永看太子还是一副听了就算,压根没打算做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我张永也算是识了字的人,有些道理我是懂的。自古以来就没有主人替下人,只有下人为主人。否则尊卑何在?我这心里也实在难安!”
“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
“殿下!”张永喊得更加大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