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他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去等一个更周全,更完美的法子了。
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了失去袅袅的痛楚了。
一次也不行。
嘉元帝看着这个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儿子,看了良久,随后他淡淡道:“你若想娶,便娶吧。”
“儿臣多谢父皇。”陆执双手叠至胸前,遥遥跪拜了下去。
行完礼,人还没走,在大殿中央杵着。
嘉元帝太阳穴处隐隐作痛:“你不走还等什么?”
陆执道:“等父皇赐婚的圣旨。”
嘉元帝:“……朕还能骗你?”
陆执:“拿着比较踏实。”
苏公公:“……”
————
拿到太子妃的圣旨回到东宫时,已经入了夜。
明德殿内,烛光明亮,灯火葳蕤。
还未走到宫门时,凌霄便来报今日的病情。
江太医熬煮的药喂进去三勺会吐一勺,但是终归也是都喂进去了,伤口上的药还没换,说是要等上一日,沈姑娘还用了些流粥,看着有气色了。
陆执走进屋内时,侍药的宫女很有眼力见的下去了。
沈灵书刚好醒着,既然听见动静了,也没办法装睡。
两人的目光隔着明明灭灭的灯火,静静地交汇在一处。
陆执唇角僵了僵,只觉得迈向她的步子,抬得无比艰难。
他期待着她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很怕她开口。
沈灵书望着灯光下男人削瘦疲惫的面容,唇边轻轻笑了。
醒来时,采茵已经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都和她说了。
杀了三品尚书李渊,又众目睽睽之下废了萧家嫡子,桩桩件件,都是在替她出头。
平心而论,他其实可以不做这些。
也罢,这世上的憾事,也不止她们这一件。
沈灵书声音沙哑,虚弱抬唇道:“殿下……”
“袅袅……”
不愿
两人同时开口, 却又都缄声停住。
除去针锋相对,她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平常心的面对彼此。
每次见面好像除了做那种事便是被他强迫着做那事。
想起这些,沈灵书眼底那刚涌上来的复杂情愫, 转瞬即逝。
她承认这次萧蔷动手, 是陆执救了她,护住了她。
若没有他, 她这条命应当交代在刑部大狱里了。
可事情的起因,不也是她在云山寺后院被他堵着不让走最后才遇见那刺客。
刺客本就是冲他而来,她不过是个垫背的。
想清楚这些,她醒来时心中的亏欠, 内疚便也消散个七八分。
是了, 她不欠陆执的,亦不要他欠自己。
她们两个应当再无交集, 形同陌路。
沈灵书美眸转停,心中酝酿着, 不如就今日把话与他说清楚吧。
陆执坐在榻边, 大掌自然的握上了她的小手,温软薄凉,他皱起了眉:“怎么还是这样凉?”
沈灵书不漏痕迹的抽出小手缩回丝衾里, 轻音道:“不碍事的。江太医早上来熬药,说我恢复的很好, 再有几日便可下床了。我知道,这次都是殿下救了我。”
她的声音温婉,不卑不亢, 如同江南绵绵雨雾, 婉转,也疏离。
娘亲在世时教过她说话的方式。先说对方想听的, 或赞美对方,再说自己想说的。
沈灵书按着娘亲的办法,准备循序渐进,引出她最后想说的主题——
认真分开,好好告别。
陆执黑眸盯着她,忽地唇边掀起笑容:“江太医同孤说的是,没有半个月,袅袅还下不来床。袅袅故意隐瞒病情——”
“怎么,袅袅要走?”
沈灵书眼睫颤了颤,她从未和陆执提过回扬州的事,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思路被打断了,她飞快思索着要怎么把话圆回去。
少女心绪杂乱,惴惴不安的神色都一一落入男人眼中。
更加落实他的猜测。
他从那张雪白小脸上读到了躲闪,嫌恶,抗拒。
他的心情一点点沉到极点,随后凝结成冰。
陆执从袖中拿出一明黄圣绢,轻轻抖了开,遒劲刚挺的字迹赫然陈列在尊贵的圣旨上。
他淡淡道:“孤已向父皇请旨,袅袅日后便是这东宫的太子妃,你走不了。”
沈灵书美眸渐渐瞪圆,苍白的小脸染上血色,脱口而出问:“你说什么?”
陆执不言,只晃了晃手中帝王亲笔。
金灿灿的帛面,饱满墨迹被日光晃得耀眼明亮。
沈灵书闭眼,丝衾下的指节渐渐蜷曲在一起,水葱般的指甲嵌入掌心软肉,细微的疼痛叫她回过神。
再睁眼时,那水眸已然红了一圈。
沈灵书试图让声音平静下来,可还是克制不住的发颤,她有些痛苦揉着头发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这亲事就不算成……”
陆执轻轻揉着她的发顶,刻意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试图安抚着她的慌乱不安,亦是安抚着自己。
安抚着自己,不要再做出伤害袅袅的事。
不要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袅袅,我曾说过,我想要你。这门亲事成与不成,你说了不算。”
“何况太子妃之位,万金难求。”
他温柔的朝她笑着,唇边的话却形同软禁。
沈灵书后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宫殿,脑海里不由自主勾勒起以后的生活。
她会被他囚禁在这座偌大的东宫里,如同缠线木偶,任他摆布,索取。
再眼看着他左一个侧妃,右一个良娣的娶回来,袖中混着别的女人的香气来吻她,要她,说爱慕于她。
她会被迫与那些困在深宫里的女人争宠,只祈求郎君的怜爱,雨露。
终此一生。
不!她自幼时起读书明礼,不是为了同一群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讨饭吃的。
那不是女子该有的结局,也不是她的宿命。
沈灵书心中阵阵反胃,眸色亦变得坚定。
她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勇敢的直视他,掀唇回应:
“可我不要你。”
陆执便也这般与她对视,只是那双清冷的眸渐渐漆黑,深邃,森然。
沈灵书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一个下位者面对上位者的挑衅,可她已经不在意他是否会因此动怒:“陆执,这世间求而不得的事太多太多,也并非这一件。你如今迫切的想要驯服我,不过是因为心中的占有和不甘。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也根本不稀罕你的喜欢。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她平静的望着他,摆明立场。
陆执看着她,眉眼有一丝松动,指尖紧紧屈成拳头又渐渐松了下来。
良久,他淡淡道:“袅袅困了,孤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沈灵书望着男人离开的清贵背影,蓦地有些泄气。
又是和从前一样的方式。
她们之间的沟通永远说不到一个点上。
他只说他想说的,对于她的话避而不答,视而不见。
可有些事不是这样装聋作哑,便可遮掩过去的。
灯火如昼,将房间照得温暖明亮,可沈灵书的心底,却骤然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