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我承认一个人对人或物的喜好和兴趣的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改,就像许衷在微信里说他对哑巴不感兴趣,现在又对我说自己反悔了一样,我能理解,也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在心里升起一丝微末的期待。
我唯独不敢轻易相信许衷嘴里的真心。
谢远长得好看,陈渡性格也好,更何况在我不认识他之前,他怀里也许还搂过更多更漂亮也更机灵的小男生。就连他们都没有成为许衷在一无所有时会选择奔赴的对象,我没什么鹤立鸡群的本事,只敢把许衷的做法当成一时兴起,连他说的“喜欢”都要在心里再三斟酌,怎么会被许衷定位成可以收留他的唯一选项呢?
许衷看我只是低着头,有点无奈地问道:“你不相信啊?”
我在心里想,我怎么敢相信呢?
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能吸引许衷的优点,也清楚自己和许衷包养过的每一个小情人都不一样。那些独属于许衷的偏爱和例外,我从来都不敢妄想,他一句“喜欢你”落在我耳边无异于平地惊雷。
我用余光看到许衷站了起来,以为他要走,慌忙抬起头想伸手拉他的衣角。
许衷略过我刚抬起一点的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他身上有一股很干净的皂香,坐下来的时候带起了那阵很轻的风微微拂过我额角的碎发,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放缓了呼吸,手脚都不会动了。
许衷将巧克力奶往我面前推了推:“你紧张什么,我坐过来,是为了方便跟你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点。”
我很慢很慢地扭过头。
巧克力奶的温度顺着不那么厚实的纸杯传到了我的掌心,咖啡馆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我却止不住地冒了汗。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反正日子还长,我有的是机会让你相信我爱的是你。”许衷仗着我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不敢动弹,直接抓住了我的手,强硬地掰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落在我耳边时就像一阵风。
我打字没有他说话快,还没打两个字,就听到他又说:“我现在没车没房也没钱,没有能够投奔的朋友,也没有多么靠谱的亲戚,唯一一个姐姐还在国外回不来,我的护照在许家,我也出不了国。沈涣,你想看我住桥洞躺公园长椅,跟流浪狗抢吃的,最好饿死街头吗?”
我磕巴了很久,明知道许衷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地纠正:你不至于落魄成这个样子的。
那句“我觉得许志国不可能真的放着你不管”还没打出来,许衷就笑着问:“怎么,你要介绍我去牛郎店工作吗?”
我手一抖,不小心把还没打完的字都删了。
“我随口一说,你的反应没必要这么大吧,”许衷依旧没松手,他在桌子下晃了晃他和我握在一起的手,“所以你会带我回你家的,对吧?”
他笃定我纠结再久也不可能真的拒绝他,我也明白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是我还是抱着一丝的犹疑,问他:你就这么离开了许家,甘心让许志国把集团留给那个私生子吗?
我注意到许衷的神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提起了许志国的私生子。
不过很快他就笑了笑:“许家还有我姐姐,那个私生子也还在国外呢,我就不信宋玟之能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能靠吹枕边风把她的儿子接回来。”
我想说什么,但是许衷的这几句话又昭示着他不那么需要我无用的安慰,因此我只好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
许衷不肯松:“你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徒劳地按了两个字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你要是再不给我其他的反应,我就当你默认了。”
许衷离我很近,那股皂香长久地萦绕在我周身,我克制自己想扭过头去盯着许衷的想法,组织着苍白的语言:我的房子是租的一室一厅,隔音很差,没有电梯,出行没有车,我保证不了你的生活。
“我接受你主外我主内的生活方式。”许衷完全没把我这几句话放在心上,他说,“我认识那么多人,杨明阳他们是因为许家才跟我交好最后成为了我的酒肉朋友,明叔是因为我母亲和姜家才肯一直照顾我,谢远也好,陈渡也罢,他们会对我动心的前提是因为我出手阔绰还大方。”
我有点能猜到许衷要说什么了。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也觉得挺不可置信的,你是第一个看到我就爱上我的人,跟我姓不姓许、有没有钱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打字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带着点质问的语气问他:你知道我爱你?
“从你把托盘上的酒端给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许衷笑着感叹,“很拙劣的求爱方式,我只是觉得惊讶,没当真也没当回事,谁知道……”
我有点猜到他未竟之言是什么了——谁知道我会就这么喜欢上呢?
“他吻了我”
我持续保持沉默,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看得出来,许衷不是真的爱我。
他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喜欢,哪怕后面改了口,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许衷的确是喜欢我,因为喜欢从来都不是爱,喜欢没有爱那么沉重,那么持久,也就不需要鼓足很多很多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我不知道许衷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住在一起,可他只要说一句喜欢,我就能将所有坚持过的原则抛之脑后。
许衷微微晃着我们俩牵在一起的手,越凑越近,他说:“我都这么诚恳了,沈涣,你真的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冷眼旁观我的态度逐渐软化: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爱我吗?”许衷在我耳边开口,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很慢很轻,听着像耳语,我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先软了一半,“我都跟你表过白了,还没听你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呢。”
我艰难地将自己从许衷深沉又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中挣扎出来,打字的手有些滞涩:你知道吧,我没办法说出来。
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其他孤儿的不同,他们的声音或尖锐或清脆,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我只能站在一旁,点头或者是摇头。
有一次我在午睡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学着他们开口说话的方式,想要发出声音。
我只感觉到喉咙几乎要被撕裂,安静的房间里也只有我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出的喘息声。
后来我才知道,不会说话的人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哑巴。
“我当然知道啦,”许衷拖长了声音,有点像撒娇,他总能保持着眉眼弯弯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好看,“但是我都向你表白了,你还没亲口说爱我,怎么样都算我吃亏吧?”
我有点被他绕进去了,想说点什么,我被他十指相扣的手已经微微冒汗,他始终不松手,只是盯着我。
“你也觉得不公平,对不对?”沈涣从来都不同意我在这种事上找出什么理由去拒绝,他说,“所以你带我回你家,不就可以抵消了吗?”
我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他转移,还兀自不情不愿地挣扎着想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住的地方不好,很不好,不适合你,你会难受的。
“我说了我知道,我又不在意,”许衷总算肯松开我的手,在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上前,亲了一下我的嘴角,“只要有你在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