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她实在怕洛神爱继续取笑于自己,忙转过了话题:“县主,你为何会做了封少将军的侍女?”
洛神爱替师暄妍取了一块干燥的毛巾,递给她。
师暄妍将毛巾卷作一团,擦拭着身子,听不到身后回应,她诧异地扭转身子,望见洛神爱垂落了鸦青色的纤睫,凝眸不语,看起来面貌稚嫩,宛然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她情不自禁道:“县主,你唤我一声‘小婶婶’,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人的感情很脆弱,经不起这么戏弄的。”
她若只是单纯假扮侍女,与封墨调弄情趣,相信骗局败露之后,封墨是个有度量的男子,绝不会与心爱的女子计较风月场上的些许得失。
可眼下,事情已然闹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封墨当众拒婚,抵触长公主,悖逆圣人旨意,倘或圣人执意降罚,是可要了封墨性命的。
洛神爱轻咬朱唇,明眸流转,并不言语。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晓。
现在她已经闹过火了,这把火烧起来,已经快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可谁让,他那般轻视我的……”
洛神爱狡辩道。
师暄妍微微惊讶。
面前的女子,攥紧了拳,仰眸,看向自己一向敬重的师家姊姊,道:“他先前巡视河道的时候,得知了与我的婚事,就想退婚了,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当时我在河东,接到未婚郎婿的来信,心里难忍羞怯,怕人看见,不敢拆开,便把他的信压在枕下藏了三天,捂得信上充满了我枕上的香气,才拆掉漆印。谁知,他竟在信上说,他对我无意,他要退婚,先告知我一声!我洛神爱,就这么让他看不上,他甚至都没有见我一眼,就要和我退亲!气死我了,我洛神爱是能让人退亲的人嘛。”
少女说到此处义愤填膺,双颊高涨,齿关咬紧了,发出嗬嗬声音。
可见,当初接到封墨那封退婚信时,少女有多欢喜。
当初有多欢喜,后来便有多气愤。
师暄妍也终于听明白了。
洛神爱戏弄封墨,一开始只是出于被拒婚的不甘,昌邑县主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县主便从河东离开,假装孤女,在封墨巡视河道途中于他相识,目的,则是引封少将军真的对你动情?然后,你再弃他于不顾,是这样么?”
洛神爱点了下脑袋:“是的。谁让他不长狗眼,欺负于我。现在我不过略施小计,他就对我深信不疑,还不是拜倒于我的石榴裙下。哼,等他把这婚退了,我就告诉他,我就是洛神爱,然后拍拍手回河东,再也不要看他一眼。”
师暄妍狐疑地瞥着洛神爱,连擦拭身后,为自己穿衣都忘记了,还是一股凉风卷到身子上,唤醒了肌肤的战栗。
她方想起,急忙把那条丹秫织金团花纹石榴裙穿上,外罩石青底胭脂红镶边挂珠长衫,广袖飘摇地,娉婷玉立在洛神爱面前。
年轻的女孩子,眼底互有惊艳之色,洛神爱看得更是眸也不眨。
“我真的没有见过,比小婶婶你还要漂亮的小娘子了!”
师暄妍轻启朱唇:“谁说的,上次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我便被翠屏县君给比下去了。”
洛神爱不信:“我没见过翠屏县君,但这定是小婶婶自谦。”
说到齐宣大长公主,师暄妍问道:“县主回长安了,虽是作为封少将军侍女,可曾与大长公主通信?”
洛神爱面露惭愧:“我没说。祖母要是知道了,一定骂我没出息。”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祖母,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鼻梁骨,声色俱严。
“他姓封的要退亲,你就让他退,何必自降身份,扮作他的侍女,还上赶着由他轻贱!你是我河东洛氏的嫡孙,怎能如此没有骨气!白养你了这脓包!”
祖母斥责她的口水,说不准还会喷溅在她的脸上,把她骂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昌邑县主这般想,倒也无错,齐宣大长公主一定是不允她这么做的。
师暄妍于帐中更衣完毕,要与宁烟屿会和,担忧洛神爱被她表叔撞见,想让她寻小路先逃离,洛神爱却不动。
师暄妍问:“你不怕你的表叔了?”
关于这一点,昌邑县主倒很有自知之明,摊手道:“怕也没用。我敢肯定,早在封墨退亲当晚,我表叔就把我查得底朝天了,他要不知道我是洛神爱,才有鬼呢!”
少女说到此处,正好扮了个鬼脸。
身后也恰逢此时传来一道低沉的透着三分威严的嗓音:“不错。外出一趟,还有些长进了。”
二人一同回眸,只见宁烟屿已掀帘而入,帘门外,平林漠漠如织,日影下澈。
金光洒落于男子身遭,细如金粉,映衬出男人秀颀崔巍的身影。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少女,见了表叔一眼,吓得如鼠辈见了花猫,立马抱住了师暄妍的胳膊,跳脚地钻进了师暄妍身后。
见到表叔进来,她愈发心里没底,自小婶婶身后,畏畏缩缩地露出一双眼,气弱地道:“表叔,你是不是将……我故意骗他的事情,告诉他了?”
宁烟屿在边上斜睨着胆大包天,敢教圣人与齐宣大长公主为她善后的少女,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孤是信任重用封墨,但还不至于不分亲疏,帮着他,欺自己的侄女。”
洛神爱便抚了抚胸口,喘出一口气来,道:“还好。还好。”
幸得表叔口风紧。
她就知晓,表叔不会见死不救,胳膊肘往外拐的。
天下宁家人是一家,都帮亲不帮理嘛。
宁烟屿走上前,皱起长眉,嫌恶地将洛神爱攀附着太子妃的细胳膊一把拿开,淡淡道:“你看你梳的这个发髻,莫被大姑母看见,她又要掐自己人中了。”
洛神爱两只小手包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双丫髻,轻哼一声:“表叔不懂时下风潮,昔日寿阳公主能以额间梅花名满天下,九州女子争相效仿‘梅花妆’,我的‘寿桃髻’迟早有天也会引起满城跟风,不信走着瞧!”
这小鬼还会引经据典了,可惜宁烟屿看她梳这个时下丫鬟们最流行的发髻,着实看不出有一丝过人之处来,尤其站在太子妃身旁,更是衬得又矮又小又土又黑,俨然荞麦包子一只,还想引起长安轰动。
……大抵只能让瞎了眼的封墨心里轰动一下。
他就不笑她不自量力了。
太子挽住太子妃的小手,正要说话,此地无人,今日他可带她先去骑马。
师暄妍见他一个人来,便问:“封墨走了么?”
宁烟屿自胸腔之中,溢出一道轻笑。
“没走,被率卫压在长凳上挨打呢,三十军棍,照大长公主吩咐,棍棍不能少,一棍也不可轻纵。”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太子这话压根不是说给太子妃听的,而是说给洛神爱听的。
洛神爱果然一蹦三尺高,脸颊怒焰高炽:“表叔,我不是跟你说了做做样子就好,你怎么真打啊!”
听说太子要替齐宣大长公主出气,吓得洛神爱一夜没睡,昨夜里便主动乖乖向宁烟屿坦诚了一切,并在信中极力恳求,让表叔只是装出样子搪塞祖母,绝不能真的棍棒不饶人,把封墨打伤了。
她还在信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交代一句,她这般请求,绝对是为了表叔于用人之际,有人可用,绝非出于私心,更不会因为封墨受伤而有分毫难受。
所以,宁烟屿便也有话堵她:“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小子么,我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