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敬酒(7 / 15)
得做宽,腰带毫无必要地收紧,长裤长靴,头发整洁地削成了寸头,看起来精神极了。
头发……格里自己的头发就太长了,他额头前的留海已经能遮住眼睛,后脑的发尾更是时常顶到军服的衣领,格里在毕业后的半年里有意纵容了它们的生长,全当作是深埋心底的叛逆隐隐露出的尖角。
“你好啊,我的朋友。”格里高利镇静地围着男人打转,他没有手脚地飘荡着。他转到了男人的身后,细细打量着他的发尾。
那里被修剪得很好,平整、光洁,不想他现在那般邋遢。
人的堕落总是很快的。格里高利半年前还是这样一副干净的模样,现在却苍白、麻木、死气沉沉。他让男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然后正正好地飘在他斜上方,让人不得不仰视自己。
格里高利向他说了马木提小姐的事,说了那个点头,以及他对此的期待。
“我可以回到远征军的舰队,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少尉吗?我可以回归到那样自然的生活中去吗?”格里高利急切地询问着,他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听不见自己的话,但他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解他的诉求。
“我觉得不会成功的,格里,你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素陌平生的人身上,”男人这样说,他的面容很镇定,但乌黑明亮的双眼却透着对他的同情,“而且,我觉得艾利并不会帮你弄干净房间里的监听器,既然他那样说了,就是在暗示你。他是个坏小子,你若是不想变得更难堪,还是趁早出发吧。”
“去哪里?”格里疑惑地问。
“你知道哪里。”
话音未落,格里高利便突然地睁开了眼睛,花洒密集的水声很快地重又覆盖了他的听力,他低头关了开关,那些响动规律的水声便完全地消失了。
与之不同的,格里高利听见了另一种声响,杂乱无章,他意识到浴室外的客厅里已经来了不止一个人。他们丝毫不避讳他们的存在,隐约的笑声从门缝间挤了进来。
好吧,至少格里高利现在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在任何的力量促使他脱离如今这样一个被动的局面前,他必须学会服从,他得至少让自己体面些。
格里高利听着不远不近的交谈声,他迈开了脚步,伸手去够自己的衣服。
他带着湿透的淌水黑发匆忙穿好了衣服,在走出浴室房门的档口望向了镜子中的自己。垂下的发丝卷曲着将水沿着皮肤流淌进内衣里,他的一半衬衣早已湿透,在外套的遮掩下还未显露出潮湿的意味。
格里将黏在胸口的布料扯开,他将腕脑按在手臂上,镇定地开门走了出去。
正厅里,或站或坐着十几个装备整齐的近卫官——也就是说他们都配了枪。格里的房间还被他收拾、布置过,套房里的一切都是皇宫标配,华丽而繁复,层层叠叠的丝绸和羽毛曾让他休息时坐如针毡。格里在那些明亮华贵的家具旁,又配置了一副桌椅,虽然看起来突兀,但他这才能稍稍歇息。
格里几乎不能在这华丽的宫殿里落脚。相比之下,格里便格外钟爱他在远征军舰里分配到的狭小舱室了,那里曾是那样的简陋,格里甚至不能在床上平躺。他必须将一条腿怼着挡板,另一条腿垂在地上才能将自己安置进那张小床,他曾对那一切妥协,觉得这是解放人类的光荣使命中不得不做出的牺牲,但直到失去了那一切,格里才发现那对他来说已然遥不可及的小床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闯进他房间的近卫官们都转头望向格里,他们的相貌不尽相同,其中还有几个蓝皮肤的波希人。格里走到他们面前,对着前辈鞠躬,礼貌地询问他们拜访的缘由。
“格里高利·萨巴,你很有名,今年学院来的近卫官都在谈论你,你很不同寻常。”一个波希人坐在了他全新的木制座椅上这样说,格里能观察到近卫官之间不动声色的眼神沟通,他能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们在推脱、周旋,直到他们进入了这个房间,与他面对面地对峙都还没有决定好要做什么。
“为国作战是我的荣幸。”格里高利举起自己机械的右手,将手套也取了下来,银色的手指上活体金属细微的震动、流淌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怪异,更不必提他人了。他说这话,视线却在几人之间盘桓、观察。他看到了震惊的神色,也看到了漠然以对的,格里低下头重又将手套戴上,他将这视为观察,这所巍峨皇宫的主人们对他的观察。
“萨巴,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十分了不起,你只是个军校的学生便敢挡在合成人的面前,即便是断了手又没能阻止……哦,这并不影响你的英勇。”
“合成人胆敢帮助敌人侵略帝国,帝国的公民都有义务站在敌人面前。”格里高利听了他的话,便知道那场爆炸又要被旧事重提了,他的右手开始变得酸痛,连同他的腹部,酸涩的感觉直冲大脑,黄红的火焰覆盖了他的视线,那种炙热的烘烤仿佛仍在折磨他的皮肉。
“是的,帝国的英雄救下了一整个军械库,但却救不了一整栋楼的同学。”
格里高利闭上了眼睛,他的金属臂的感知传送实在做得太好,那些覆盖在手臂上的流体让他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他呻吟了一声,痉挛似地将手臂举了起来。
三年前,格里高利看着喷射粒子炮不断地从合成人被切割开的残肢中喷射而出,不远处被击中的楼房顷刻便被烧了起来。格里恼火地伸出手想要阻止这一切,深蓝的离子光飞溅在他的手臂上,疼痛、酸楚和火热,那是他最后一次感知到右手的存在。
当格里高利倒下的时候,远处的尖叫和楼房的倒塌声才真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如今你也装上了机械肢,感觉和当初那个被你杀掉的合成人有什么不同吗?萨巴?”近卫官的每句话都让他愤怒,格里抬头看着说话的人,他从那张带着浅笑的脸上看出了恐惧,而那双恐惧的眼睛,却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我将获得永生……”格里从离子光剑将合成人斩首时,看见了合成人的心脏,在卸去了金属的头颅和脖颈后,破开的胸膛里装着的仍旧是血肉之躯,他被那颗跳动的心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埋在体内的炸弹似的,他闭眼翻滚着从那断首的金属躯干旁翻滚躲避,没能阻止合成人将脖颈处的枪口对准了他身后的武器库。
“他……它,它的心脏还是肉做的,这是我仅能知道的事。”
格里看着衣着光鲜的近卫官们,回忆中那些冲向他和合成人的军士却是粉尘满身的,其中一个最当先的,那个少尉军衔的士兵,在格里只是望着他发愣时,他已经狂奔着举起了枪,朝着格里的方向瞄准、发射。
格里迷茫地望着枪口,望着帝国的军人对他大喊着什么,他将手中的离子光剑本能地举起来防御,轰鸣着逼近的子弹打在他的光剑上,只听叮的一声,千万的弹头碎片破碎飞溅,其中一部分打中了合成人裸露着内部电路的脖颈发射口,让那瞄准武器库的炮弹偏离了方向。
“你会变成合成人吗?把你的多少换掉,你就会变成那样的怪物?”近卫官仍毫无分寸地询问着,格里看着他们坐在自己的套房里,言笑自然地说话,那一张张愚蠢的笑脸轻而易举地谈论着让他痛彻心扉的往事,好似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趣闻。
“装配机械骨骼的合成人如何变成意识体的研究,前辈得去问科学院的科研官了,他们会给你们一个尽可能准确的报告,但那至今也没有个定论,一只手的假肢绝对不能转化……”
“你知道什么,萨巴?”
格里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将右手铁臂转了一圈,关节间的摩擦让流动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