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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周楠从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要和母亲永不分离,谁也不能将她和母亲分开。
幸存者的偏见?把幸存者杀了给母亲当口粮。
强势的异能者?假装孱弱放松敌人警惕再一击毙命。
污染者过于孱弱的身体?没关系,周楠会好好养着母亲,哪怕一辈子蜷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也没关系。
她和母亲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
“呃——啊!!!!!”
封闭的地下酒窖内回荡着白伍剧烈的惨叫,伴随着刀子扎进肉里的“噗嗤”声,又一块肉被割下,送进早已等候多时的污染者口中,紧接着又响起大口食肉的动静。
兰淅闭上双眼,心绪久久无法平静,空气中逸散开来的血腥味叫他腹中翻滚,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头。
“兰淅!”
如晨钟暮鼓,当啷一下叩击兰淅的耳膜。
兰淅倏地睁开眸子,循声望向下半身血肉模糊、还在苦苦挣扎嗷嚎的白伍。
白伍也在看着他。
这个面容有些憨厚的汉子双眼迸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痛苦使他面部扭曲。
“求你。”白伍嘶声恳求,“——别救我、唔!”
周楠反手又是一刀,打断了白伍的求死。
周楠双手早已浸泡在鲜血中,做着如此残忍血腥之事,少女脸上竟然格外平静,好似多年来凌虐同胞的行为已经磨平了属于人类的柔软心肠。
此时的少女,已与恶魔无异。
“兰淅,你怎么还不动用你的能力?”少女歪头,好似天真好奇。
然而兰淅被那双毫无波澜的漆黑双瞳紧盯着,只觉毛骨悚然。
“你不想救他吗?”周楠问,“神明怎么能亲眼见着世人苦痛而无动于衷?”
兰淅胸脯起伏,双拳紧握,指甲陷入肉里,掐出一个又一个深红月牙,“我救不了他。”
周楠目的明确,打的就是一个想要无限再生人肉的主意,兰淅怎可能让她如愿?
“周楠,你和你母亲一样,不,你是更甚于你母亲的怪物。”
周楠反复切割白伍大腿肉的动作停了下来,漆黑瞳孔深处正在酝酿一场看不见的风暴。
“你说、我是怪物?”
兰淅的心脏从未像现在这般跳动得如此激烈,他吐息微沉,眸光却格外坚定,“难道不是?在你因为一己之私把刀尖对准同胞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独属于‘人’的一切。”
“你在审判我?”周楠像是被踩倒尾巴的猫,语气格外冲,“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因为你是神明?别搞笑了!如果你真是神明,世界变成这样的时候你在哪里!?曾经冷眼旁观,现在就不要端着高高在上的神明架子,谈什么‘人性’、‘人心’。”
兰淅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周楠骤然绷紧面皮。
兰淅乐不可支,清丽的面庞因这抹笑而愈发动人,甚至因为笑得过于开怀而轻声咳嗽。
“对不起,咳。”
兰淅咳嗽着偏过头,平复后的声音仍旧带着笑意,“不过你的话实在搞笑。”
周楠脸色黑成锅底,眼眸半眯,“你什么意思?”
兰淅神色柔和:“我从来都没有审判别人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想活下来,”想和同胞一起活下来,“但你说我高高在上,说我冷眼旁观……你有没有想过,在世界剧变之前,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呢?”
“且不说我的死和世界异变的关系,你瞧我如今被你捆起来的模样,有哪一点像神?”
“在你眼里,神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可你看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异能者,仅此而已。”
“我的能力也不是治愈,”兰淅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和白伍做了一个交易,他用他的忠诚换来他的健康,他现在整个人隶属于我,我已经无法再从他身上褫夺任何,也无法建立交易,所以我治不好他。你如果现在就杀了我们,那么很遗憾,你的母亲将失去食物来源,你将不得不去地面上和其他人打交道,而你只要去了地面,阿雪就会缠住你不放。你应该稳住了阿雪才来见我们的,可惜,阿雪从不信你。”
兰淅话音落,在场无人出声。
偌大酒窖,只剩下白伍忍痛的抽气声。
幽暗酒窖,灯光摇曳。
好半晌,周楠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说到底,你还是想救他,不惜拿话激我。”
“如果你是神,应该会是位慈悯的神明,但既然你说自己不是,那留着你也没用了。”周楠盯着兰淅的眼睛,忽的抬起执刀之手,锋锐刀尖对准了兰淅的心脏。
见兰淅瞳孔猛缩,周楠讥讽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他人的慈悲与善意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关于这一点——
兰淅自然是想过的。
用话术将周楠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再调转矛头,朝向自己,可以说,这一切都在兰淅的预料。
胸前三寸就是那柄沾血的杀人利器,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兰淅在赌。
赌什么?
赌他的身份。
兰淅赌自己就是周楠口中的那位“神明”。
既然是神明,总该有点特权吧?
譬如说,金刚不死之身什么的。
在这生死攸关的档口,兰淅自嘲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自己逗自己,看来他也没自己想的那样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