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1 / 2)
一上了街,秦葶一双眼珠子便不够用,哪哪都瞧看不够。
若是从前在村子里,混了一年到头,也仅勉强填饱肚子,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供她出来上街买东西。
乍一想到从前的那些苦日子,明明已经远离,却又好似仍在眼前,时不时的在她眼前闪动两下,过去不光是那些难捱的苦,还有何呈奕。
而今便不同了,虽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可秦葶心里清楚,何呈奕也不会让她再过苦日子。
但既已决定离开他,往后便要为自己想个生计,不必再依靠任何人,得活的堂堂正正。
虽说再不显怀,可肚子里也多了一个,没逛上多久秦葶便觉着累,小双便带着她去茶楼吃点心,如今小双的日子也好过起来,再不似从前那般需得省吃俭用,花银子连眼都不眨。
大包小包的放置一旁,堆的似小山一般。
还未等秦葶感叹,小双便先叹道:“谁能想到,前几年咱们两个还在山里摘榆钱呢!”
秦葶细呷了一口茶,一提到榆钱,便不由想起她不慎跌到小溪里那回,满身湿了个透,都不知道怎么撑到下山的。
“是啊,现在再不用去采榆钱了。”
“你记得吗,有一次我给了你两颗蛋,回去我婶婶便四处找,找不到,最后以为是我弟偷吃了,还骂了他一顿,”小双捂起嘴来乐得正欢,“到现在我弟一提起那两个蛋都喊冤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过往,难得的是竟没有半分惆怅,反而是对过去那些时光的调侃,好似那些日子也没那么苦,亦可说是苦太多了,也学会了从中寻到些乐趣。
秦葶就着茶点滔滔不绝讲说起来,每一件小事她都记得清楚,但小双发觉,她唯独不提何呈奕,就算是过去在村子里发生的事,她也有意绕过,似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她好似也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小双犹豫了半晌没说话,而后终于打断秦葶的话问道:“秦葶,一年之后,你当真会离开京城吗?”
一句插言,让秦葶满目的笑意暂顿下来,口中的茶点细嚼几下而后缓缓咽下,轻抿唇角这才点头:“看心情,反正现在命是我自己的了,何时走,去哪里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我不管那么多,你是走是留我都不劝你,我只要你过的开心平安就好,你无论怎么选,我都站在你这边。”小双认真说道。
秦葶欣慰点头,笑的一脸灿然,“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这肚子好似一过了五个月就一日鼓起一日来,先前还能穿着宽袍盖住的肚子如今已经很显眼,秦葶的衣裙都比从前的尺寸宽放些许。
小宅里人少,过年不热闹,除夕前秦葶便被小双带回了家。
叔叔婶婶见她来此便很开心,什么都不让她做,且坐着吃喝。
自中午起两口子便在厨房里忙着,秦葶便独坐屋里晒太阳。
小双用盆盛了干果子一类放到秦葶身前,上下又打量了她的肚皮,似挑西瓜一般。
秦葶瞧她动作诡异,便问道:“你看什么呢?”
“刚我婶婶在灶间同我叔叔讲,说你这胎八成是个儿子。”小双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
“怎么看出来的?”
“她说你肚子形瞧起来圆,圆的就是儿子,还说你这脖子,”小双伸指向秦葶,“你这脖子上有黑线,跟她当初一样。”
秦葶听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哪里有个准啊,再说了,儿子有什么好,我可不盼着生儿子。”
只是怕生了与何呈奕一样心性的孩子,秦葶当真丢也不是躲也不是。
“小双,死哪去了,摆桌吃饭了!”——隔着窗婶子的叫喊声仍听得清楚,和从前在村子里一般无二。
小双也习惯性的低声嘟囔两句,而后半分也不敢耽搁的奔出门去。
小双家中人多的确热闹,这又是她们入京的第一个年节,自是好生过活。
后园子养了许多鸡鸭,叽叽呱叫个不停,虽吵闹,却不扰人,灶间里的炊烟升腾,有饭香气飘散院中,却是秦葶一直向往却不曾有过的人间烟火。
这一刻,她轻倚门前很是安慰。
肚子里的小东西似闻到了饭菜香打了个滚儿,秦葶轻抚肚皮,心念道,实则她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错的。
有此安然,不枉一生。
夜来时,空中绽起满片烟火,烟火这东西价贵,何呈奕今年特下旨,拔银子下去给京中各地方司所,置购烟火燃放。
除夕这夜便成了罕见的烟火盛会,满城花开。
天空被照的发亮,宸琅殿中未掌灯,似与外界有一层结界,安静沉诡。
何呈奕独身一人坐于秦葶从前常坐的窗榻下,听着外面空中响鸣之音传来,隐隐好似也能听到宫墙外头宫人们的欢声笑语传来。
每当烟火绽下,便将这空旷的内殿照亮,借此一瞬何呈奕才能瞧看清楚这殿中陈设,一如既往,与秦葶在时一般无二。
自打他被贬为庶人那天起,他便没有好生过过一个年,村里人当他是傻子,年节时会弄些饭食过来给他,后有了秦葶,将那间破的不能再破的屋舍整理干净,挖藕晒鱼打零工换来的钱省下来买了窗纸,又给旧被蓄了新棉。
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秦葶给他做了菜饼还烤了一条鱼,两个人围在灶间,听着院外的爆竹声吃的很香。
那时的秦葶会同他讲,待熬过了今年,明年两个人再过年便能吃些好的了。
讲说那些时,她满目皆是星光,比天上绽的烟火还要璀亮,可第一年,何呈奕是瞧不起她的,手里的野菜饼到了她口中便似什么山珍海味,她吃的颇有味道。
实则那些对何呈奕来讲万分下咽,鱼肉生硬咸腥,趁着秦葶不留意时,他随手便将那野菜饼丢到了火堆里。
可是如今,他再想吃也吃不到了,秦葶也再不会与他坐在一起满目灿然的说着未来,关于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去寻她
“陛下, 清宴殿一应皆已备齐。”齐林仅提着灯火站于外间,不敢入内,趁着外头烟火暂顿时的片刻宁静同何呈奕说道。
今日是宫中除夕宴, 王公大臣与亲近官员皆会到此守岁享宴。
何呈奕牙关紧咬,且听外面又是一声烟火绽开,将他的身影打在窗上, 万分寂寥。
静视前方,良久才自小榻上站起身来,长行入夜。
宫中热闹,好似除了何呈奕之外每个人面上都沾了新年的喜乐之气。
唯他丧着个脸入了殿中。
居于正位,席上众人跪拜在他的面前,与他说着新年的贺词, 何呈奕高举一杯与众人齐齐饮下,一应按部就班。
当年侥幸免于何成灼毒手的皇亲残存无几, 隔了几年安生也已经开枝散叶。
皇亲中的晚辈们一一给何呈奕拜年, 他亦挨个赏了压岁钱。
灼灼是由杜老太妃亲自拉着手行过来的。
几个月不见,灼灼走路已经很利索,不似在南州初见那会儿,走出几步急了还会跌跟头。
何呈奕一打眼, 险些没认出来。
记得秦葶初次带了灼灼去晋王府玩时, 老太妃就格外喜欢她,后知这孩子并非何呈奕与秦葶所生, 便有意想要让灼灼入了晋王府。
其实此事何呈奕也知, 灼灼并非皇室血脉,若留在宫中只会多生事端, 但秦葶不忍将灼灼送走, 便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