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 4)
烦人了。洪钧翻身坐了起来,眼睛仍然闭着,一只手在床上,另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终于抓到了那个一边震动一边唱歌的“蛐蛐”洪钧仍然闭着眼,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里面传出的是小谭惊慌不安的声音。
“老板,怎么啦?peter刚给我们开了会,说你已经离开公司啦!”
洪钧翻开眼皮,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九点半。他没好气地说:“我在睡觉!”就把手机挂了,倒头埋进了枕头里。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洪钧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一看闹钟,还不到十点。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是小丁打来的。他平静下来,虽然胸脯仍在一起一伏的,但声音已经很正常了:“喂,丁啊,有事吗?”
小丁好像很为难地说:“财务总监让我去找您,让把您办公室里的一些东西给您送过去,他还让我把您的笔记本电脑给带回来。”
洪钧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很轻快地对小丁说:“哦,我明白。你过来吧,顺便把电脑拿回去。”
洪钧爬起来,开始洗漱,一切都收拾好了,小丁还没到。洪钧想,小丁肯定是想给自己多留些时间,在路上磨蹭呢,或者就在楼下等着呢。洪钧心里忽然觉得一热,但马上又觉得凄凉起来。是啊,小丁的确是个很细致、很体贴的人,而现在好像只有小丁还有些人情味儿。
洪钧等了一会儿,已经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小丁也按响了门铃。洪钧打开门,小丁手里拎着个纸袋子,里面都是洪钧放在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洪钧一边翻看着纸袋里的东西,一边让丁进来,可小丁死活不肯,就坚持站在门外的过道里。
洪钧把纸袋大致翻了翻,问小丁:“我的那些名片呢?放在桌上的大名片盒里的?”
小丁嗫嚅着说:“东西是我和简收拾的,本来我把那些名片都放进来了,后来财务总监进来看见了,把整个名片盒又都拿了出来,说是客户的资料,说是属于公司的,不让带给您。”
洪钧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进去把昨晚已经整理好的装着笔记本的电脑包提了出来,递给了小丁,对小丁说:“谢谢啦,丁,保重啊。”
小丁双手接过电脑包,拎在手里,脸红了,憋了半天,才吭吭吃吃地说:“老板,您对我不错,以后您要有什么事,您随时招呼我,我指定尽力。”
洪钧笑着点了点头,小丁转过身,刚要走,又回过头,对洪钧说:“老板,那我走啦。您也保重。”洪钧又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晃了晃,尽力做出像平时分手时的那种轻松随意的样子。
洪钧关上门,随手把那个纸袋子放在一边,心里空荡荡的。他想了想,觉得让自己不那么空荡荡的最好方法,可能还是睡觉,便走进卧室,又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洪钧似乎在迷糊之中,又听见手机响了“不可能,我都没工作了,哪儿来的这么多业务?”他翻了个身,想重新做个更有意思的梦,一个没有手机叫声的梦。
不对,怎么好像“处处闻啼鸟”了,到处都是手机响。洪钧只好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怎么又是小丁的?会不会是小丁无意中碰了拨号键,把刚打过的电话又拨出来了?洪钧印象中小丁好像很仔细的,应该不会,便接了起来:“喂,丁吗?怎么了?”
电话里小丁的声音好像比刚才那个电话里还要为难,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而且有些断断续续的:“老板,我刚到公司地下的停车场,她正在这儿等着我呢,她要看您的电脑。”
洪钧一开始没听懂,便问:“谁?哪儿?谁的电脑?”
小丁吞吞吐吐地解释:“我一到停车场,她就过来了,要我把您的电脑给她,她说她要看看。”
洪钧听是听清楚了,可还是不明白:“谁啊?谁截住你要看我的电脑?”
电话里忽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又响起了小丁的简直有些发颤的声音:“是是琳达。”
洪钧立刻一下子全明白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等自己平静下来才问:“那她现在在你旁边吗?你让她听一下电话。”
能听到电话那一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洪钧似乎看得见小丁和琳达推托着的样子,还看得见琳达接过电话后走得离小丁足够远才停下。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琳达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天际传来的:“ji,”琳达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想看一下你的电脑,看看里面有没有和我有关的东西。”
洪钧猜到了会是这个缘故,他平和地对琳达说:“lda,你放心,我昨天晚上已经把整个电脑全查过了,所有该删的已经都删掉了,你放心好了。”
琳达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很坚决地说:“ji,你就让我再看一下嘛,那里面有些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必须akesure真的都删掉了呀。”
洪钧稍微有些不耐烦了:“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琳达的口气仍然很柔和,可洪钧能听出里面柔中带刚:“ji,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电脑啊,既然你已经都删了,那更应该可以让我看一下嘛。”琳达停了一下,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再说,也已经不是你的电脑了呀。”
洪钧张着嘴呆住了,是啊,的确已经不是他的电脑了。何止是电脑,曾经属于他的,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洪钧心里乱极了。一切都好像是很遥远的过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对啊,才两天吧?仅仅两天前,他好像拥有他想得到的一切,他拥有那么多让人称羡的东西,并且有着光明远大的前程。而仅仅四十八小时之后的现在,洪钧忽然发现,他曾经拥有的都失去了,他感觉到疼了。拥有的时候他觉得无所谓,决定放弃的时候他也可以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可当他真失去所有这些的时候,他觉得疼了。忽然,他觉得非常冷,他不敢去想,因为他也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他的疼才刚刚开始,因为,他不仅没有了过去,更没有了前途,也没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