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 / 1)
凌晨时,她就收到了詹新国的电话,通知她尽快回到回龙镇参与救援。
连日的大雨衝垮了回龙镇的大坝,甚至衝走了门口屹立多年的老槐树,般若桥也奄奄一息。
所以,必须先一步回去的郑知微最后都未能和宋澜一起参加贺春阳的葬礼。
身着一身黑衣的宋澜步入贺春阳的灵堂,此刻,她才认真地看向照片上笑得如春日太阳般和煦的少女,才意识到,贺春阳本身没有错,她只是病了,她一切的行为固然偏激,但她也只是病了,她如若那天能够在医院门口坐下来好好和她聊聊天,如果能够多问一句,“你真的好吗?”,或许,她就不会选择跳楼自杀。
贺秋明说,“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割腕,而是在半夜爬到了27楼,一跃而下。”
他说,“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贺秋明继续说,“也不知道摔倒地上”他顿住,低声询问,“痛不痛啊”
“她不是在治疗吗?为什么会这样?”宋澜的声音有些颤抖,指尖发凉。
“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贺秋明握紧了手,“或许,我妹妹她从头到尾需要的都不是治疗。”
听闻此言的宋澜也只是沉默,末了,沉重道,“对不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与你并无关系。”贺秋明皱紧了眉,看着贺春阳的遗像,“我父母在我们小时候就一直忙生意,很少回家,而我比贺春阳大几岁,小时候很烦小屁孩天天跟着,感觉在兄弟面前也没有面子,所以多次警告她不要跟着我,后来幸好有你能耐下心来陪她玩,只是可惜,你最终也不能陪伴她一生,你也有你的生活。只是,贺春阳她我妹妹她一路原来都这么孤独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逼她进入死局的并不是她不能得偿所愿的爱情,而是从小到大生根发芽的孤单”
宋澜觉得心头闷得慌,鼻头髮酸,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她给她献了一束花,又对贺春阳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而后,看着也哭泣着的沈宁筠,轻声说,“妈,春阳她”她话未完,眼泪就已经奔涌而出,她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背对着贺春阳的遗像,痛苦哭泣。
等一切都结束,宋澜给郑知微发了语音,她说,“郑知微,你安全回去了吗?我看到了贺春阳,她好像给自己选了一张很漂亮的照片,或许她希望最后我们都能记住她这幅模样,但是,郑知微,我还是好难受”
“澜澜,这是阳阳留给你的。”贺春阳的妈妈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宋澜。
“阿姨”
“孩子,之前的事,阿姨替阳阳说对不起,但是现在阳阳她”妇人哽咽到失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现在,希望你一定要原谅阳阳,好吗?”
宋澜紧紧握着信,点头。
等到人潮散去,她展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贺春阳说,“澜姐姐,我想当一隻飞鸟。”
郑知微一时没回消息。
宋澜心里难受,她躲进卫生间,方一踏入,就听到震耳的哭声。一声盖过一声,凄厉又哀恸。
宋澜走近,看着哭倒在地上的贺秋明。
她蹲在贺秋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却也只能无言。
贺秋明泪流满面地回头,在看到宋澜的一刹那,哭声再一次爆发。他一个大男人紧紧抓着宋澜的手,埋着头,不断哭泣,哀嚎,他似乎在诉说什么,却也因为哭泣而被生生截断。
后来,哭得浑身发麻的贺秋明缓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对身旁的宋澜说,“宋澜,我”贺秋明泣不成声。
“她明明才离开,可我好想她”
宋澜说不出安慰的话,她默默流泪,又静静陪伴。
等着出殡仪馆时,天色已晚,而大雨和阴云让夜更夜。
手机贴近腿,狠狠震动了一下。
宋澜以为是郑知微,打开来看,却只看到【预警通知】:
“【山洪灾害风险预警】预计,未来24小时,北安市理县、北安市正德县、北安市洋河县,宁成市、淮阳市、庆丰市局地发生山洪灾害可能性大(红色预警)。请提前做好防范、防灾避险。”
宋澜皱紧了眉,往上翻了翻,才发现,更早一些有接连不断的提醒,黑黑密密的字似乎都在提醒着宋澜,这一场大雨的不寻常。
宋澜收拾心情,正准备联系郑知微时,又收到新的【温馨提醒】:
“省三防办、应急管理厅、自然资源厅、气象局提醒您:4日夜间至6日,我省将有新的一□□雨过程,展望未来一周强降水频繁。由于前期已出现持续性暴雨,土壤水分饱和,地质灾害风险高,请积极配合政府安排,积极转移到安全场所,不要在临河、临坡、临崖地带逗留,发现异常情况及时撤离。降雨期间,临山房屋居民‘住上不住下,住前不住后’,雨中和雨后‘不清沟,不清泥’。(省预警中心5月3日发布)”
宋澜紧紧拽着手机,走入磅礴的雨夜。
这一夜,她都在梦与现实中浑浑噩噩,浸溺在死亡的痛苦中,又忧心着失联的郑知微,她的一颗心无规则地乱跳,将堕深渊。
半夜,她听着雨声,终于等到了郑知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