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主登基(4 / 6)
一点衣角,泣不成声。
“不就是这样吗?我已经做了。”
陆明呦满脸泪痕,精雕玉琢,素来带笑的脸上,露出一点愤意与绝望,像是美玉上碎开一道裂痕。
她赤裸美丽,愤怒绝望。
王公公收于眼底,淡淡想到,十七公主到底还是年纪小,这叫什么?她不会以为这就叫周公之礼了吧?
不过也不怪她。
若是正经的公主嫁娶,是需要有老练的嬷嬷教导她,给她一些图画册看的,然而如她所言,她不过是一个傀儡,谁会在意一个傀儡懂不懂床上规矩?
她傻,又可怜。
可怜到跟个傻子似的,以为男女之间脱脱衣服就行。
“这算礼成了吗?”
陆明呦大概是累了,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疲倦,却强打起精神,看着他问道。
王公公到底没有把那一点衣袖从她手里彻底抽出来,淡漠道:“算礼成了,陛下就寝吧。”
“多谢公公。”
陆明呦松开手,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遮住了胸前风光,但雪白的脖颈、肩头、锁骨,还有跪坐在地上的一双白腿,半遮半掩,比她刚才全身赤裸还要诱人。
王公公迅速移开目光,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陆明呦上早朝,主打一个参与感。
她生母是一个舞姬,身世具体如何已经无法考证,只知道是舞坊的嬷嬷用几斗小黄米,从民间买来的姐妹俩中的姐姐,也没名没姓,便随舞坊嬷嬷姓,人唤一声周娘,一生最大的功绩就是生了她这个十七公主,不久便撒手人寰。
周娘有个妹妹,也一起被买进舞坊,一起进了后宫。
便是陆明呦的小姨周小小。
据周小,姐姐对她很好,处处照顾,但在生了陆明呦后,却为了喂养女儿,冷落了她这个妹妹,所以周小小格外憎恨陆明呦。
之后周娘死了,陆明呦落在周小小手里,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陆明呦记事早,仍然清清楚楚记得大冬天蹲在院子里洗姨娘和弟弟的衣服,手背生冻疮,又痒又疼的感觉,宫女、太监投来的同情目光,让她又羞又怕,却只能强忍装作不在意时的心情。
总而言之,她底牌抓得就不好,所以在冰天雪地里,生出了一副冰雪心肠,晶莹剔透,但也冰寒彻骨。
她的人生自幼便是:展露出一副无公害的模样,然后活下去。
直到弟弟死了。
小小一方天地里,周小小生的那个儿子,比皇帝更可怕,他生气了,可以对着陆明呦拳打脚踢,他困了,却不许陆明呦睡觉,他哭了,周小小也要打陆明呦,还要怪她没尽到当姐姐的责任。
他死了。
也就死了。
陆明呦在弟弟死后,第一次见到了父皇,第一次知道,原来姨娘口中,那个比天还要大的弟弟,在父皇眼里,不过是个没立住的晦气玩意儿。
周小小想用儿子的死,最后博一次宠爱,然而她和死去的儿子,都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是无知妇人,她那个儿子是命薄蠢物。
现在想来。
估计是那时候父皇心情正不好,周小小撞枪口上了。
陆明呦却从那时起意识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她意识到了自己眼界浅薄。
她原以为弟弟会永远压在她的头上,她原以为一辈子都要替姨娘、弟弟洗衣服,她原以为自己真如姨娘说的那样,女孩命贱,唯一的出路就是将来嫁人生子。
然而父皇来了。
小小一方天地的规矩,顷刻间被皇权击溃。
皇帝才是最大的。
陆明呦的自卑与渴望,在那一瞬间扎根疯长。
她不再恨周姨娘,她不再怕周姨娘,她不要活成周姨娘的样子。
她不再恨弟弟,她不再怕弟弟,她同情弟弟,至死以为皇帝真会在意他一个皇子。
皇帝。
皇权。
那时在陆明呦心底扎根。
直到阴差阳错,她真的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却给她带来了已经许久没感觉到的巨大的恐惧,那就是,她害怕再被拉下去。
她没有任何母族势力。
她没有任何依仗。
朝臣不在意她,黎丞相不在意她,王公公不在意她。
她怎么一飞冲天当上女帝的,就有可能怎么一夜落地。
陆明呦只能强忍恐惧,一步一步地走,一场戏一场戏地演,只能不表露出野心,尽力在皇位上坐久一点,直到大家记住,她是女帝。
悬崖峭壁,她一人独行。
陆明呦在朝堂上插不上话,只能在日常生活里画画插画。
比如陆奇英。
她一天至少画三遍,然后团成团扔到地上,装作不知道她的画会被王公公检查,偶尔也画画花草树木什么的,维持她文艺忧伤少女的人设。
秋风起。
陆明呦托腮望着窗外的秋景,想着如今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黎丞相和王公公联手,权倾朝野。
大皇子陆庆礼、二皇子陆珏然,至今还留在京都,二人原本是继位的竞争对手,现在已经默默联手,跟黎丞相抗衡。
三分天下。
她像一块衬托别人的背景板。
若是就此沉了下去,不知后世当如何评价她?或许只是一笔带过,如历史上那些年纪轻轻继位,又年纪轻轻退位或者死亡的年轻皇帝一样。
“唉。”
陆明呦幽幽一叹,像个长了腿的树精,幽绿幽绿地飘到了另一个殿,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探身往里面看去。
王公公啊。
批奏折呢?
那应该是她的活啊!
“王公公。”
陆明呦知晓自己的年轻,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虽然根基不稳,但是一颦一笑,朝气蓬勃,纵使去接近权力中心,也带着股不惹人疑心的天真。
王公公放下笔,抬眼看来。
陆明呦始终站在门槛外面,冲他一笑,招了招手,问道:“我三哥最近怎么没上朝?”
她三哥自然也留在了京都,但是怎么说呢,三哥有点废,导致两人经常失联。
王公公不紧不慢地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才走了过来,又不紧不慢地向陆明呦施礼,虽然彼此心知肚明她是什么,但他仍然唤了一声“陛下”。
“三王爷正在筹备婚礼,请了几天假。”王公公道。
陆明呦震撼。
行啊三哥。
知道联姻了,可千万给力点,联个大的!
“婚礼?我三哥筹备婚礼?”
陆明呦声音发虚,像是明知道这是一件喜事,于是努力想扬起唇角,然而唇角却像有千斤重,还是沉了下去。
她眸光沉沉,突然间转身,甩开一袖绿,上面绣得茵茵兰花,如活了一般,摇摆起来,陡然飘远。
陆明呦走得极快。
“陛下,您要去哪儿?”
王公公拦在她面前,向两边伸着手臂,暗紫色的衣袖颜色远比淡绿色更浓烈,如一尊难以击破的大块紫石。
陆明呦抬眼看他,道:“你让我三哥进宫来见我。”
悲催啊。
虽然名为皇帝,实际上并没有自己的人手,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传话,都得先跟王公公、黎丞相说。
“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