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这只新鬼的“念”太重,她只稍稍偏头,生前那浓烈的情绪便朝昭昭扑面而来。
苍生皆如蜉蝣。
他们的笑骂嗔痴、生老病死,于白泽眼中也不过是一盏走马灯。昭昭乍然明悟,谢浔白说他和天道不同,到底不同在哪里。
谢浔白在治病救人时,是否像她方才那样看过一盏又一盏叫嚣着“我想活着”却又不得不熄灭的灯?
天道会依循星轨灭掉不该亮着的灯,而谢浔白……会心软,会像她一样不果决。
少年医修将昭昭的脸拢在掌心,为她隔绝屋中新鬼的“念”。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昭昭抬起脸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睫毛好长……她记得妖皇秘境里,他解开束缚泄露神光时,低垂的睫毛是带着些微金色的白。
这是谢浔白的脸。
她见过那轮悬挂在九天的圆盘,古拙的、神圣的……没有男女之别,也没有脸的。
她小时听阿娘讲天道的传说,天马行空地想,若他老人家化身,会是什么样子?
是山间一块岩石,还是河底的一掬泥沙?抑或是跟梦里一样,是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爷爷,生气的时候会拿拐杖打她。
但他是谢浔白。
会因为山间风景好而徒步走了好几里地,会为了躲避修云舟而先走一步,会在树下提醒她凤凰火烧着了鞋子,会无奈地将文鳐鱼还给她,说“我没有生气”。
他竭力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到近乎没有,却还是会在见她时给予片刻的温情。
昭昭慢慢将脸贴在他左侧的胸膛,隔着药神谷柔软的法衣,谢浔白胸腔处的跃动有力而沉稳。
昭昭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摸了一把。
——温热的。
而天极道尽头的大圆盘是冷的。
昭昭若有所思地盯着谢浔白的锁骨发呆。
却不察身前的少年僵住了身体,他护着昭昭脸蛋的手垂落下去,在身侧握紧成拳。他垂眸看微微弯着身子贴在他胸膛的白泽,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昭……”
昭昭“唰”地直起身,脑门猝不及防地磕在谢浔白的下巴上,两人各自捂着痛处“嘶”了一声,昭昭泪眼花花地道歉:“对不起……”
谢浔白揉着下巴,偏过脸轻叹了口气。
“谢浔白,”昭昭小声地唤他,揪着他的衣袖扯了扯,等他偏头看过来,昭昭方认真地开口:“我想明白了,谢浔白就是谢浔白。”
“也许你只是天道在凡界万千变化中的一个,也许等修仙界的劫数一过,你就要回到九天之上,但你现在就是谢浔白。我不会再把你当成天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以天道和白泽的身份相识,以后也不会是。”
“等你回到九天之上,我会像阿娘一样去拜见天道,但在那之前,你只是谢浔白。”
昭昭勾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好不好?”
今日升弦月,云层遮挡了月色,屋内白烛明灭的光落在少年低垂的睫羽上,在他没有波澜的脸上投下剪影。
昭昭有些不安地松开手,脑袋又垂了下去,像一只泄气的小兽。
谢浔白看着青色衣袖上那两团小小的指痕,舒展的眉眼轻蹙起来。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另一只手抚上昭昭失落的脑袋,轻声道:“谢谢你,昭昭。”
掌下的脑袋扬了起来,少女一双红眼睛噔得极大,她歪着脑袋,眼神似有不解。
谢浔白却没有解释,弯起唇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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