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 / 1)
那句还未在她脑海里浮现完全的“我真后悔生了……”在说完整前就被她掐灭在了脑内,她赢了,赢得干脆,她甚至想到了荀安原来在高兴时会说出的那句“此处应有掌声”。她能感觉到自己在笑,喘着气笑,她想着至少现在不会再有人能够借题发挥,埋怨她不像人类。
杜芢本想着等把气喘匀了再回去,但一声物体落地般的巨大响动却从客厅传来,她连忙把剩下的星星棒扔进垃圾桶,匆忙走进屋内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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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客厅她就看见荀安跪在了沙发一旁的地毯上,她捂着头,状态比自己刚刚看起来还要糟糕。被子倒是被明明白白留在了沙发上,她看起来像是刚从上面跌下的样子。
杜芢连忙上去扶住她,询问她感觉怎么样,但荀安含混其词,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就像是……”杜芢只能听清这一句,“就像是五年前……”她没再说下去。
但即使她不说,杜芢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因为她理解了荀安的话,而是因为她看见了周遭场景的数据化。一些花屏般的闪烁开始于周围浮现,毫无疑问这是梦境运行不稳定的证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处理不好也会变棘手。
“你刚刚想什么了?你是不是想太多现实里的事了?”杜芢把左手搭在荀安的肩上摇晃,“你听我的,现在先把注意力放回梦里。”
但荀安还是低着头,一副强撑着的样子。杜芢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她隻好左右张望,几秒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了荀安摆在桌上的那杯喝了一晚上都没喝完的本土饮料上。她伸手把饮料拉来,然后端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往荀安嘴边送,“喝点吧,感觉会好一些。”
荀安颤抖着手接过杯子,杯中剩着的半杯饮料在她握住杯子的那一瞬间开始自动加热,变换为了透明色。她微微张嘴呡了两口,喝完后确实感觉好上不少,头脑清晰了许多。她双手捂着杯身取暖,稍微抬起了点头,杜芢这才看清她双眼深处的疲惫。
“我刚刚想什么了?我刚刚啊……想你来着呢。”荀安低声说,她明明没怎么喝酒,吐出的话却醉醺醺的,“这么说会不会很奇怪?”
“不奇怪。”杜芢想起几年前与荀安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喜欢飘着的思维和一切不着调的言语,“想我什么呢?我现实里那邋遢样可没什么好想的。”她摸着荀安的头,笨拙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荀安沉默了,没再接话,她不敢去说自己居然在想象没有进入梦境,没有和杜芢共度青春的可能性。
在被顺着头髮的过程中她感到惭愧,如果是那样的世界线,她会不会死不瞑目。
她还是太想被爱了,除了母亲和早就背叛了自己的人,记忆里再没有哪个人愿意这样安抚她的情绪。
她的头髮明明就很好摸的,是她们有眼不识珠。但也不是性格所然,还是怪她,怪她先大声宣布了自己与世界的格格不入。
越想,脑袋越像个被钝器砸着的纸盒,于是她也就不想了,唯有沉默。
杜芢静静地看着荀安,看得心疼。她侧身从沙发上扯下被子,迭了两下,裹在了荀安的肩上。
但还没裹稳,就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牢牢抓住举起。
“你这里怎么了?”荀安眯着眼问,说着她便把饮料放回桌上,腾出另一隻手要把杜芢的袖子再向下拉。
杜芢在她触碰到自己前猛地一下抽开了手。
“没……没什么,我不小心烫到的。”她含糊其辞,又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捋了捋。
气愤又归于尴尬。
“你在这里等我,多想想梦里的人和事。我去外面帮你找点安眠用的药物,能好很多。”
她说着就在这狭窄的桌子与沙发的间隔里转了个方向准备起身。周围的空气含量似乎正在降低,她现在隻想尽快逃离这片刚刚还深感温暖,现在却隻觉压抑的空间。
荀安却在模糊的意识里窥见了自己儿时母亲让自己在菜市场的一角等待自己的画面。
记忆里她总是听话站在那里摆弄自己的头髮玩,或是玩弄地下的虫子,却从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她也会害怕那四周来往的陌生人群。
这样的想法后来升级为了高中小团体里朋友们对她的不看重,又在梦里化作分离,一个接一个世界的分离。还没混熟就被强行拆散,最后沦落到甚至要去向这一切始作俑者寻求慰籍。
但她不确定这是否真是一种受虐症的变种,正如她不敢去确认杜芢的心。翻找记忆,那梦里的第一份真切的别离实际也是由她所为。如果她真是在利用自己,那当时为何要在战争世界的爆破中本能地推开自己?
当时的恐惧如灼烧的痕迹深刻于心,她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要失去什么了,以至于甚至忘了去喊那该说的话语。
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别走!”
看吧,她终于能说出口了。
杜芢还未完全起身就感觉到自己被圈住肩膀一个用力压了下来,惊吓所带来的心臟的剧烈跳动还没完全减退,一团热量就这样贴上了自己的后背。
杜芢怔怔想着自己有多久没被这般紧抱过了,十年?五十年?两百年?还是从未?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被打翻的杯子里的水滴落于地上的声音,杜芢突然理解了荀安五天前躺在床上总嚷嚷着的那句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