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1 / 2)
几十年的战乱、饥饿,已经让所有人形成了默契。
就连燕国境内的盗贼们都老老实实。
一般而言,天灾会连着人祸,而丰收会连着丰收,这两年的年景都不错,偶有小灾,被迅速安抚下去。
去年小丰收,今年则是大丰收。
今年年初的一场大雪,李跃便有预感。
梁国的革新,在这个秋天结成了累累硕果,人口、田地、山林、河泽都从士族豪强手中释放出来,梁国朝堂励精图治,地方上政通人和,百姓辛勤劳作……
大河南北自不必说,传统的产粮重地,华夏根基所在。
淮水流域的屯田也迎来一次小爆发,预计可收六百万石稻米,稻米产量比不上粟,却比粟米口感好,营养高。
白米白面更长肉一些。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时代稻米未经改良,产量比不上粟,粟米的一大优势是可以当成精饲喂养牲畜和战马。
是以大河南北以粟、麦为主,山区丘陵的旱田多种豆菽、桑麻,而淮河南北气候温润,水网密布,以稻为主。
这一场丰收让李跃底气更足了。
虽然减免了田赋,但梁国有大片的屯田,所谓屯田,其实就是国有田地,以奴隶大规模集体耕种,便于管理,收成也不错。
按户部的预算,今年可收一千九百万石粮食。
邺城府库中有一些留下的户籍账簿,汉武帝时期全国五十余郡,东海郡每年收入五十余万石,算下来汉朝一年田赋收复三千万石左右。
梁国经过魏晋的持续开发,这场丰收,已经接近汉朝鼎盛时期。
主要问题还是人口不足,很多区域没有开发出来,有多少人口就能控制多少土地。
但人口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非一朝一夕能成。
鞭刑
到了九月,各地详实的数据呈送户部,基本与预算一致。
不过常炜送来一份账簿,李跃看完之后皱起了眉头,淮河两岸各县都是丰收,唯独谯县欠收。
谯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在曹魏时期却是五都之一,南北通衢之地,境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不丰收也就罢了,居然还欠收。
谯县令正好是崔宏。
“怎么回事?”李跃对崔宏大失所望。
谁都看得出来,派出他出去,只是历练历练,迟早会调回中枢。
他今年才十七岁,李跃就算想重用他,也许沉淀沉淀。
“外放县令后,崔宏整日借酒消愁,不理政务,以致有今日之事。”常炜叹了一声。
崔宏一出身就是天之骄子,被誉为冀州神童,被崔家小心呵护,未经挫折,如今只是一个外放,他就接受不了打击……
智商高的人,情商不一定高。
再这么下去,崔宏这棵好苗子就废了。
李跃对他寄以厚望,现在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年轻人经历些挫折,绝不是什么坏事,世上有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
眼下各地都忙着秋收,瞪着眼珠子防备别人来劫掠,北国暂时安宁,李跃决定亲自去一趟谯县。
于公,崔宏才智卓绝,有培养的价值。
于私,他是自己的小舅子,跟随多少,屡有建策,就这么躺平摆烂了,实在有些可惜。
遂率两千亲骑南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国中治理的如何,不能只看账面上的数字。
不过此次南下,也不全是为了崔宏,王猛练兵大半年了,虽然对他有极大的信心,但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心中有数。
这一战不容有失。
自邺城向南,坞堡成群,出于防守需要,百姓大多聚坞而居,忙时耕种,闲时训练。
经常笼罩在战争阴影下,大河以北还是有些荒凉,人口都被迁往大河之南,以防万一。
不过渡河之后,阡陌纵横,青壮忙碌其间,七八岁的孩童在沟渠间捕鱼捉虾,欢笑声一片,见到黑云骑兵,并未慌乱,反而冲着骑兵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曾经破落的城池重新焕发生机。
进进出出的骡马牛车络绎不绝,将山货河鲜送到城中售卖。
现阶段梁国不鼓励经商,但也没有完全禁止。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事要做,梁国现阶段最重要的夯实基础,鼓励耕织,积累到一定程度,然后才能鼓励经商。
王猛的抑商也是出于现实考量。
中原特产煤铁、粮食、军械、牲畜,偏偏这些东西都是战略物资,拿去贩卖,等于资敌。
除了这些,就是人口,江东那帮老士族对娈童女奴的需求非常旺盛,但一个有志向的国家,怎会作这些勾当?
真要经商,以后拿下蜀中,倒是可以经营蜀锦。
李跃觉得既然立足中原,就老老实实的种田,其他事,以后再说。
中原各地虽谈不上繁花似锦,却生机勃勃,几十年乱战和石虎暴政留下的创伤逐渐恢复。
加上今年大幅减免田赋,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入目所及,一片安宁景象。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古之常理。
李跃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进入任何一城打扰当地官府,沿途自有驿站歇脚、喂马,道路又经过翻修,不算太难走,六七日便赶到谯县。
比起周围几县,谯县的确有些破落。
田地里也不见什么人。
李跃快马入城,几十个县吏赶来迎接,城中百姓衣衫褴褛,面有愁容。
县吏们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李跃没管他们,一脚踹开县衙大门,在县吏的带领下直入内庭,迎面就扑来一阵酒气。
崔宏躺在软席上,似乎睡着了,身边全是喝空的酒罐,案牍上堆满了竹简……
“崔县……”县吏刚要提醒崔宏,被李跃制止了,“下去。”
“唯!”几人拱手而退。
李跃与几名亲卫就坐在堂中,等着崔宏酒醒。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直到夕阳下山,崔宏才悠悠醒来,一翻身,见到李跃的一张黑脸,吓得一哆嗦,“殿……殿下?”
还揉了揉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是真人。
李跃盯着他,目光如炬,半年不见,崔宏气质都变了,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颓废,“我启用你为县令,是让你整日喝酒荒废政务的?”
“不……不是……”崔宏还处在巨大的惊愕之中。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区区小挫,便沉沦至此?”
钢是炼出来的,刀是磨出来的,没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崔宏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李跃喝了一声,今日若不能让他振作起来,这一辈子就废了。
崔宏抬头。
李跃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堂中顿时一片沉寂。
沉寂片刻之后,便是沉闷。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如此小小挫折便经受不住,他日如何担当大任?”李跃声音平静而温和。
“殿下……”崔宏全身一震,眼中有了些许光彩。
李跃道:“孤不会等你,大梁也不会等你,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滚回崔家,继续做你的纨绔子弟,享受富贵。其二,再给你一个机会,一年之后,我要见到谯县是淮州最富庶一县,你选哪个?”
李跃没时间跟他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