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 / 1)
目睹此景,帐子里的鬼火似被妖风扯了一下,烦乱地晃了几晃。
随即,花藤之末拈起一束鬼火,远远一抛,正落在花不二的肩头。鬼火倏一下燃遍全身,须臾间已将冥水尽数烧去。
“哎哟,干什么!”花不二扑了扑身上的残火,抱怨道:“鬼都叫你烫死啦!”
魔罗顿了片刻,才冷冷开口道:“好脏。”
“你倒嫌脏,怎还不把我撵出去呢?”花不二低声咕哝着,又往石阶上一张望。只见那朵花信在魔罗的花藤上闪烁火芒,心下陡然生出兴致,纵身飞起,飘至石阶的最高处,凑到帘帐前不停追问:“哎,谁的信谁的信,说了些什么呀?”
“奴兀伦送来的。”魔罗不疾不徐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花不二听出她弦外有音,竟是沾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登时心下起疑,红袖一振,劈手将花信抢了过来。
魔罗倒也不拦着,任由她夺走花信,托在掌心里贯通了彼岸花的意念。
“什么!”果不其然,花不二立马气炸了心肺,“那个臭捕快……那个野女人!竟然还跟夫人在一起……”
读到一半,豁然间又似明白了什么,唇角的冷笑伴着瑟瑟麻麻的鬼道刺青,浮上了绝色如妖的面颊。
“萧凰……”她喃喃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玲珑的利齿快要将下唇咬破,“我道这野女人怎么有一丝脸熟,原来……是故人哪。”
“你认得她?”魔罗立刻觉察到异样。只看花不二的刺青都快漫上眼角了,那一副恨不能将之食肉寝皮的神色,仿佛早在多年以前,就同那姓萧的捕快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没有。”花不二显然不想让魔罗看穿太多,立刻收敛了刺青,笑嘻嘻转过脸来,“我才不认得她。”
魔罗寒森森哼了一声。
“瞒而不报,欺犯鬼王,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嗨呀,不是我瞒而不报,只是没点儿好处,我也懒得费那个口舌啊。”花不二又开始一本正经地掉书袋,“《论语》都说啦,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如今我花不二要告诉你那么重要的消息,你身为堂堂鬼王,不但不厚赏我,还要罚我关禁闭。这让一众鬼士知道了,日后你鬼王的威信何在呀?”
魔罗鬼王忍了半天,才等她绕完这一大圈子,冷冷道:“你想要什么?”
花不二转了转眼珠,指尖在锁骨下一拂,浅笑道:“这么罢,你占过我的便宜,我也不能吃亏,那就让我……”
狐狸眼泛出媚色,轻轻凑近帘帐:“也摸一摸你的,可好?”
魔罗沉默了好一会儿,鬼火时起时落,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老妖婆,果真那样小气,连摸一下都不肯么?”花不二暗暗埋怨着,正觉丧气,却听魔罗鬼王淡淡发了话——
“把手给我。”
“咦?”花不二喜出望外,想不到这老妖婆还真有开恩的一天。当下也不多虑,左手一伸,径直往帐子里摸去。
“都给我。”魔罗又补说道。
“哎哟?”花不二吃了一惊,“一隻手摸不过来,还要两隻手?这老妖婆……看不出来呀。”
她淫念既起,自是无暇多疑,乖乖又将右手递了进去。
可手上还未等摸见什么,顿觉双腕一紧,竟被花藤死死缠住。紧接着一道锋利的鬼火直压下来,分明抵在了指根的关节处!
“大大大……大人,你干什么!”花不二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要知鬼王的阴煞非比寻常,鬼火一旦斩下,手指连根齐断,纵以她九九八十一重无间鬼士之身,亦当永世不得复原!
“你若不说,我就一根根断了你的手指头,教你以后千千万万年都沾不了女色。还要把你送进尼姑庵里,天天听老师太念经诵佛,让你彻彻底底清静了六根。”魔罗一边威胁,一边将火刃压得更紧了些,“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嘛。”花不二被拿住了软肋,隻好哭天抹泪装出一副可怜相,老老实实道:“那个……那个叫萧凰的野女人,我隻知她是天器府的弟子,十几年前……曾经是个将军,去北边打过仗来着。”
“天器府?”魔罗话声一沉。
“大人,大人,您快放了我呀。”花不二感到鬼火的寒意刺着肌肤,生怕一个不慎伤了自己的命根子,连声哀求:“我……我再也不敢了嘛。”
魔罗鬼王也无意与她蛮缠,遂收去鬼火,又将花藤一松。花不二赶紧抽出手来,远远飞下一大排石阶,恨不能离这喜怒无常的老妖婆越远越好。
“萧大将军……”
魔罗鬼王似乎忆起了什么往事,鬼火一耸一耸的,烧得极是阴郁。
“果然……是故人呢。”
岐州,南野。
深秋的日光被山林的树影拖得昏昧冗长。乌骓马踏过覆着一层薄霜的枯草,粗重的鼻息也已蒙上了微寒的白雾。
山路前方,渐渐露出一道黑红底色的酒旗。再行近些,便可清清楚楚望见酒旗上四个素绘的大字——“白驹客栈”。
“吁……”
萧凰一勒缰绳,在客栈门首停了下来。二人翻身下马,萧凰先牵马去了马厩,子夜则留在庭院里,目光扫过挂酒旗的木杆子,脸色微微一凝,遂上前摸了一摸。